底線都無!
王導這裡腹誹卞敦,殊不知卞敦心內也是極為不忿。王家人做事蠢,既然要陷害某人,點到即止便好,非要畫蛇添足來個投案自首,誠然這樣一來可以更有指向性,難道就沒有考慮過會有暴露的可能?
廷尉掌管刑獄訴訟,署內除了禮律名家之外,亦不乏豪俠刑卒,幾個大活人擺在廷尉監中,就算不能查出什麼確鑿的證據,難道一點蛛絲馬跡都推斷不出來?
這幾個人本來就有求死跡象,要在這個前提下將人給解決掉,卞敦也是擔了不小的風險。也就是事涉關係他前程勢位的琅琊王氏,若換一個人家,哪怕是他自己的兒子,卞敦都要考慮一下擔這個風險到底值不值。
可是他冒了這麼大的風險,非但沒有得到讚賞,反而要遭受詰問。什麼叫郡府已經查出,廷尉居然失誤?這不就是在說自己失職,遠遠比不上丹陽尹褚翜?
廷尉為什麼會失誤?說這句話的時候,自己心裡就沒有一點數嗎!
王導本來還在感慨,一家之人怎麼居然會有如此天差地別,可是一想到這卞壼也是在幫自家人收拾收尾。而鬧出這一樁事的王彭之,已經拍拍屁股回鄉,大概眼下還自以為得計,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會有怎樣的後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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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一想,王導便覺索然無味,不免又想起沈哲子託紀友來提醒自己,要小心事態擴大造成局勢糜爛。哪怕已經被陷害,這年輕人也知孰輕孰重,首先考慮的不是自己名望有傷的問題,而是都中形勢的平穩與否。
實現一轉,看到卞敦臉色隱有低沉,王導嘆息一聲,說道:“既然事情已經發生,再做追究也已經無益。廷尉總要拿出一個說法,否則不好服眾。仲仁你本邊帥之才,刑訟案牘本非所長,趁著這個時間休息一下,來日自有報國良用。”
雖然卞敦這件事做得極不漂亮,但終究是自己舉薦,而且也是在為自家解決麻煩,王導總不能置之不理。郡府無事,人死廷尉,來日廷尉肯定會成為輿論非議的一個焦點。趁著群情尚未激湧,讓卞敦先退下來,也算是對他的一個保護。
而且,這樣的人,也不適宜再在廷尉位置上。同為卞氏族人,眼下尚有卞壼一家死國的壯烈氣節庇護,待到事態冷靜一下,再將人安排一個位置,也算是不負舊誼。
然而這話聽在卞敦耳中,卻是變了味道,明明自己是幫王家解決麻煩,怎麼到頭來反倒成了他要引咎辭職?他本就是從地方被徵調回來,多受物議,若是臺中再沒了位置,那來日將要立於何地?
“邊帥之才?嘿,我已久不聞人以此讚我。”
心中鬱氣糾結,卞敦語調不免轉冷。
王導聽到這話,臉龐微微一紅,也知這個藉口實在牽強。但他要怎麼說?難道要說對方一無是處、愚不可及?他看得出卞敦心中不滿,不想辭官,但留在這個位置上被人做靶子等死啊!
“事到如今,諸多身不由己。臺中今日集議,諸位同僚對此紛爭不休,人人都盼廷尉能夠拿出一個結果。但眼下卻是人死證消,這讓眾怨如何能平?仲仁你若不去職歸府暫避,勢必要受諸多詰難。”
心情雖然已是極為惡劣,但王導還是耐著性子,將話說的直白一點。
卞敦聞言後卻笑一聲:“人死證消?太保言之早矣!那幾個兇徒雖然死了,但是屍首俱存,當中有一人相貌別緻,如生標尺,若將屍首揀出,未必不能查出……”
卞敦心中委屈羞惱,自然也是寸步不讓。他心裡也清楚做出這件事當然要付出代價,但他是在幫王家,王家自然就有責任包庇他,而不是讓他隱退避災!假使王家護不住他,那他也只能自保,就把真相明明白白呈現出來!
“這事倒是稀奇,死人竟能作證?那麼你告訴我,能查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