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臠,各個僑州又掌握在流民帥手中,更南方的廣州、交州遠離吳地中心,地廣人稀,根本就是樣子貨。老爹想要在僑姓手中虎口奪食,沒有本地士人的支援,根本不可能做到。
在這大變之前的暗流中,吳郡士人也向老爹表態,樂觀其成但並不參與其中,充分發揮了士族高門的無為無恥。
而會稽方面,則遲遲沒有進展,虞氏討逆檄文甚至已經送到建康,想要給自己的行為爭取合法性,換言之就是要官,把老爹這個潛在威脅當做進階之籌碼。只是朝廷擔心更加激怒老爹,暫時沒有予以回應。但如此一來,後路被抄的老爹在朝廷心目中危害性自然削弱幾分。
江北流民帥倒是給出回應,只要老爹不動,他們絕不會進入吳興。甚至還保證,如果老爹願意給予更多酬勞,他們願意聯名保奏老爹坐鎮一方。
但這保證只是一個笑話,流民帥雖然勢大,但卻並不具備左右朝局的力量。他們在這士族掌權的東晉,用後世一句話形容就是,跟夜壺一樣,用的時候拎出來,不用的時候塞在床底下,根本不可能給予老爹實質性的幫助。簡而言之,還沒有發展成一股成氣候的政治力量。
,!
透過老爹近來越發焦躁的情緒,沈哲子可以看出事態逐漸有惡化趨勢。眼下的局面,擺在老爹面前的選擇已經不多,要麼一如歷史慣性繼續興兵,孤注一擲。要麼罷兵入朝為官,等待朝廷事後清算,屠刀高懸。
眼下的老爹已經將會稽方面作為唯一破局的關鍵,每天都有書函往來,但卻依然膠著,沒有什麼進展。
三吳之地,會稽乃是腹心,雖有地利之便,但在人事上卻稍遜一籌。既沒有吳郡士族的清望高門,又沒有吳興之地的豪強悍族,他們也想要刷存在感,有自己的訴求,不甘心附庸當時。
時至梅雨,局勢發展一如晦暗天空,越發混沌。未免大軍久耗士氣低迷,沈充調集大軍分營次第離開龍溪,改駐武康山。沈哲子隨軍轉移,他感覺到老爹心情的躁動,想要以武破局的趨向越來越明顯。
“不能再這麼耗下去了!”
沈哲子心中暗道,既然老爹這裡已經有些技窮,那麼他的打算也該付諸現實了。
沈家所掌握的籌碼只有在王氏大軍未動的情況下才能發揮最大效果,以小博大。但於湖與吳興相隔遙遠,在古代這種通訊條件下,一旦發生異變,很難做出有效的呼應。
進入中軍帳中,沈哲子便看到老爹臉色鐵青坐於案後,案上擺著一份加急的信函,顯然又有壞訊息傳來。
“王司徒果決練達,國士之才,我真是比不上他啊!”
老爹喟然一嘆,將信函推給沈哲子。
沈哲子這段時間在老爹身邊幫忙歸攏資訊,認知時事,倒也漸漸習慣了當下的閱讀習慣。他接過信函匆匆一覽,便明白了老爹因何發出這感慨。
信是從建康加急發來,就在前日,居於建康的王氏族人在王導帶領下,為遠在於湖、病痾纏身的王敦發喪。
老爹近來與於湖每天都有數封信函往來,沈哲子自然知道王敦眼下雖然疾病纏身,但距離死還是差了一段時間。王導在這時候為其發喪,其用意可謂深遠。
從王敦方面講,自然不會受此迷惑,反而要趁此時大舉興兵躍進,破釜沉舟,畢其功於一役,可收些許出其不意之效,遲則生變。
而從王導方面講,能給自己爭取更多的斡旋空間。王敦雖是肇亂之人,但既然死了,那麼再往後的動亂,王家就從主謀這個尷尬位置上延退稍許,可以緩解建康城內朝野之間的物議壓力,同時激發王氏子弟憤慨之心和凝聚力,和衷共濟應對波詭雲譎的時局。
在朝廷方面,王敦病死也是最好局面,可以大大緩解兵威壓力,對叛軍或剿滅或安撫都能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