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著藥,又是感激,又是感慨,心中有些神往,又有些難過,等得慢吞吞回了家,才轉進巷子,便見家中門戶大開,妻子抱著兒子坐在門口,見他回了,歡喜地迎了上來。
李勁鼻一酸,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此時榜未放,他雖知道自家八成是不中了,卻也懷揣著半分的僥倖。
延州文氣甚弱,州學之中全是同窗,已是此地頂尖的學子,諸人的文才,他都是見過的,他們半斤八兩,泰半都比不過他,萬一走了運道,當真讓自己中了,便什麼都不用說了,若是沒中,此時提早把不好的結果說出來,不過叫妻子同自己一併傷心而已。
不如叫她高興兩天。
可惜方才倉促,也未來得及問那顧延章是什麼出身。
只怕這等人多來幾個,自家得中的可能,又更要低上幾分了。
他擦一把鼻涕,把眼淚一收,上前幾步,笑著對妻子道:“考完了,考得不錯!”
且說李勁回到家中,一面心浮氣躁,一時覺得自家許是能過,一時又覺得自家定是過不了,他吃不好,睡不好,枕邊的妻子又如何會不知道。
只她曉得自家這個丈夫心結已深,是解不開的,便也只得裝作不知,每日歡歡喜喜過日子而已。
李勁過了一日,想起馬車之中那女子說的話,咬著牙又頂著精神起來溫書。
若是當真過了發解試,將來省試,果然沒甚功夫看書。
其餘州縣都是八九月解試,最多十月,偏這延州乃是恩科,考得甚晚,等到成績出來,走得慢的,恐怕都要趕不到京城,只有抓緊這紅榜貼出前的十來日功夫,好生把書看一回。
他腦子裡渾渾噩噩的,看了許多天的書,便如同沒有看一般,又是盼著紅榜早些貼出,又是想要紅榜還是不要貼出,終於等到這一日,州學中的同窗特來家中尋他,道:“李兄,今日放榜!你竟還在此看書,好生養氣功夫!”又道,“還不快走!去得慢了,連站的地方都沒了!”
果然拉著他去了州衙。
越靠近放榜處,行人便越多,離等榜下尚有數十丈,卻已經幾乎是人頭攢動,全無立錐之地。
李勁喃喃道:“今年這樣多人赴考……”
同窗道:“五千餘人,考完了才聽說,附近州縣許多人都遷了戶籍過來,就為了這一場發解試!”
李勁聽得這話,早已沒了心思,只那同窗身形甚是魁梧,硬生生把周圍的人群擠開了一條道,扯著李勁到了榜單之下。
三大張榜紙貼在牆上,上頭寫滿了名字、籍貫。
李勁幾乎連氣都要喘不上來了,他從最後一張,最後一名開始看,每行只看第一個字,只盼看到一個“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