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身上穿著胥吏的服色,進得門來。
“卯時覲見的官人們何在?”那胥吏公事公辦地問道。
幾個排在第一批次的官員便站了起來,正要跟著出門,卻見那胥吏後頭竟還跟著一人。
“哪一個是顧延章?”那人尖著嗓子叫道。
顧延章微微一怔,站起身來,道:“在此。”
那人頭戴軟腳幞頭,身著緋羅袍,正是宦官打扮,見了顧延章站在角落,立刻道:“聖上有旨,太子中允、直館使顧延章卯時一併覲見。”
廂房中的氣氛頓時為之一凝,數十道目光一齊落在了顧延章身上,其中有好奇,有詫異,也有羨慕。
顧延章上前接旨,跟著卯時覲見的人一併走了出去。
他才出得門,廂房裡剩下的人立時便面面相覷起來。
“那是誰?看著好生年輕。”
“姓顧的,是哪兩個字?”
“他今日本是排在什麼時候?怎的聖上忽然越次宣見。”
“不算越次了,只是提了提時辰而已……”
很快便有人去尋了今日的面見單子來。
等到上面的名字擺在眾人面前,數人不由得“哦”了一聲。
一人便問道:“這是哪一個?”
有人回道:“你是在哪一處駐軍罷?這是上科的狀元郎,上一任乃是贛州通判,去歲撫流民、修福壽渠那一個。”
又道:“這是親民官,同你們不相干,不知道也是常事。”
出乎意料的,那人卻道:“怕不是判贛州何六娘殺夫案那一個?”
又道:“來京面聖,住了也有小一個月了,聽得修義坊中說書提過這人。”
屋中沉默了片刻,有人終於忍不住嘆道:“眼下離午時一刻也不過也不過兩個時辰而已……”
他沒有,也不敢把話說全,可廂房裡頭,卻是幾乎人人都把那後頭半句話的意思給領會到了。
——明明只剩下兩個時辰而已,天子便是這般一刻也不願意等了麼?
說話的人更是心中有些發酸。
他原本也是午時一刻那一批,硬生生被搶到了前頭,竟有些忐忑。
自家也是州官述職,只是過去三年裡頭,並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大功績,就怕天子聽那顧延章說得好,兩相一對比,自己要落了下乘。
一面咬著牙,那官員心中竟有些埋怨起來。
今歲祭祖也燒足了兩大筐紙錢,可地下那些個先人,在這等當使力給自己攢運道的時候,怎的一個都不賣力!
哪怕叫自己提前一個覲見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