獲相差甚遠——只是並非親試,誰又知曉其中原因?”
他的話說得並不隱晦,楊太后一下子就聽懂了。
讓天子去管司農業寺,並不是當真指望他能管好,如此難事,左右也管不出什麼結果來。
然而卻能叫他知曉如何管,並在發覺事情管不好之後,清楚當要如何面對失敗與平庸。
除卻司農業寺,很難找到更合適的地方給小皇帝去歷練,既是真正做實事,又不會造成不能承受的後果。
她自然明白所謂的天子,在某種意義上與普通人並無什麼區別。
多年前趙芮方才親政的時候,也曾躊躇滿志,只覺得山河任其施展,天下大有可為。
他同她暢想過將來,認為只要捱過二三十年的苦,自己治下的國朝縱然不能百姓安居樂業,倉廩積穀成山,至少能叫天下太平。
然而美夢還沒有做完,第二年便遇上了交趾入侵,緊接著江南西路發起大水,下一年蝗蟲一路自西而東,直接掃入京城。
國庫入不敷出,黎民困苦於道,中書裡堆滿了四處發來請要救濟的摺子,又轉而被送入了垂拱殿,堆滿了三大張桌案。
楊太后親眼看著丈夫由壯志滿懷變為日漸消沉,縱然通宵達旦處理國事,卻依舊不得其法。終於有一回,他半夜抓著北蠻屠城,延州死傷無數的摺子,坐在床上無聲地流淚。
即便已經過去了十餘年,她還清清楚楚地記得那天晚上的情景。
這一次她自己坐在了龍椅旁,做著丈夫曾經做過的事情,被文武百官推搡著,被接踵而至的政務擠壓著。她的一筆一劃,她的一字一句,決定著上至王公大臣,下至黎民百姓的性命與前程,卻沒有任何機會去試錯。
她慢慢就理解了那天晚上先皇的眼淚。
——明明已經竭盡全力,一切還是事與願違。
楊太后沉默了良久,復才道:“顧卿所言很是,只我擔心陛下久遇挫頓,再難……”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卻是忽然自己閉了嘴,望著面前的摺子,靜靜地出神。
作為天子,如果連這點挫折都無法面對,將來又怎能擔起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