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內銓本在御街同潘樓街相接處的內街上,一走出去便是繁華鬧市,除卻商鋪酒肆,也有不少小販或挑擔或鋪布在街邊叫賣。
郭安南本就心中煩悶,聽著街上的煙火嘈雜聲響,更覺難受。
方才在流內銓中聽得那等不入流的官員議論,他雖是當著傅令明的面做一副嗤之以鼻的樣子,實際上耿耿於懷。
郭家一個武門世家,他是嫡系長子,跑去學士院中做官,今日已是看到了職事,實在不是什麼拿得出手的,眼見就要報道,屆時左右都是甲次極高的進士,上峰更是狀元出身,對自己這個並非科舉出頭的,又會如何看待?
比之文學一道,便是同僚不說,郭安南也難免自慚形穢。
父親的安排沒有同他細細解釋,只在臨行前匆忙交代過一回,說朝中此時形勢微妙,叫他好生在學士院埋頭讀書抄書,將來再行科考,不要惹事,也不要想著冒頭云云。
郭安南先入為主,就總覺得這說法莫名其妙。
明明他已經蔭庇得官,前次還說要現在江南西路做官攢資歷,立下幾個大功,將來好行轉官,本是外放、回京、部司、外放這般輪番轉官晉升的路徑,怎麼眨眼之間,就又要重新去科考了?
如此做法,由不得郭安南不多想,覺得這是父親郭保吉對自己失望透頂,已是放棄扶持。
只他又不能去細問,更不能表露自己的心虛,只好老實應下。
傅令明卻不知道身邊這同齡人在想些什麼,他只同郭安南說些京城軼事,又引他說話,看他談吐應對,越看就越覺得此人不行。
他覺得郭安南心不在焉,雙目無神,看著既不精神,也不機敏,談論事情時沒有半點真知灼見也就罷了,畢竟不是進士出身,也只在外做了一年不到的縣官,可與之說話,也毫無志趣可言,實在乏善可陳。
只是再想到其人郭家的背景,郭保吉如此一員大帥,又兼家中並無正經主母,只有一個繼母,妹妹嫁進去就能當家做主,郭安南又是嫡長子,好似又勉強算得上不錯。
世上總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婚姻既看人,更看家世門第,為著郭保吉同樞密使郭駿,傅令明也願意再多給幾次機會。
他往前走了小半里地,見得邊上不少小攤販擺了一地的書畫,便指著同郭安南道:“京城裡頭,除卻大相國寺外每月萬姓交易時有小書攤子,這潘樓街上也時常有人出來擺坐,有拿家中私藏的,有在外收了來此處做倒賣的,時不時就能淘到一兩樣好東西,聽聞劉翰林就常來此處逛,你那學士院中不少人都喜歡聚集於此,將來若是有意,可以過來看看。”
傅令明做這一番提醒,已經算得上是好心了,畢竟郭安南初來乍到,又不是文士圈子裡的,如若能借用一兩樁由頭同眾人拉近關係,未必不能融入。
他說這話,就是想看看郭安南如何反應,如果這一位曉得借勢而上,倒也不算沒救,可要是連這樣的杆子都不知道順著爬,那也沒甚前途可言了。
傅令明一面說,一面轉頭去觀察郭安南,欲要等他回話。
然則郭安南卻是一下子站在原地,眼睛直直看著路邊一個小販的攤子,半晌沒了聲響。
傅令明循著他的目光望去,卻見得那小販正笑呵呵說話,道:“姑娘倒是好眼力,這兩錠墨乃是我家中傳下來的,聽聞是前朝開國皇帝李附在潛邸時親手所做,當年我有個先祖在他身邊伺候,因功得了賞賜,一直就將此物供奉在家,我原也不想發賣的,只是而今手頭實在緊,不得不拿出來換一二銀錢養家餬口,姑娘若是看上了,我也不同你胡亂開價,二十貫錢,兩塊一併拿了去!”
小販對面的小几子上半坐著一個少女,正低頭彎腰去看地上擺著的兩塊墨錠,她手上隔了一層帕子,正輕輕翻撿檢視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