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虔誠地跪在蒲團之上,那蒲團的觸感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粗糙的質地摩挲著膝蓋。
耳邊,木魚聲有條不紊地一聲聲敲來,彷彿是時間的鼓點,一下一下,敲在我內心最深處。
庵堂之中,檀香肆意繚繞,那青煙如靈動的仙子,嫋嫋升起,在佛像那慈悲而又莊嚴肅穆的目光裡輕盈地盤旋。
佛像周身仿若籠罩著一層聖潔的光暈,慈悲地俯瞰著世間萬物,也俯瞰著我這個渺小的存在。
我微微低著頭,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那灰撲撲的僧袍之上,僧袍的袖口已然磨得發白,每一絲磨損彷彿都訴說著這三年在庵中的點點滴滴。
這是我來到靜慈庵的第三個年頭,也是我十六歲生辰之日。
本該是充滿喜悅與期待的日子,可在這庵堂之中,卻只有靜謐與安寧,以及那縈繞心頭揮之不去的淡淡惆悵。
“靜心,去把後院打掃了。”師父那沉穩而又帶著幾分威嚴的聲音從身後悠悠傳來。
我趕忙回過神來,雙手迅速合十,恭恭敬敬地應了聲:“是。”
我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庵堂裡輕輕迴盪,而後又迅速被靜謐吞噬。
我邁著細碎的步子,緩緩朝後院走去。
剛一踏入後院,一陣突如其來的陰風,如鬼魅般呼嘯而過,我不禁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那寒意彷彿順著脊樑骨直往上竄。
抬頭望去,只見後院那棵古老的槐樹,枝葉竟在毫無風的情況下瘋狂舞動,發出沙沙的聲響,彷彿在訴說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我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掃帚,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那掃帚在我手中就像是唯一的依靠。
這棵槐樹,對我而言,實在是太熟悉了。它承載著我內心深處最恐懼的回憶。
三年前的那個雨夜,電閃雷鳴交織成一曲恐怖的樂章。我發著高燒,整個人昏昏沉沉,意識模糊間,就在這棵樹下,第一次見到了“那個東西”。
那天,豆大的雨點砸在地上,濺起高高的水花,樹影在雨幕中影影綽綽,就在那模糊的樹影裡,緩緩浮現出一張慘白如紙的臉,沒有一絲血色,彷彿被抽乾了生命。
它朝我伸出枯枝般乾枯瘦長的手,指甲漆黑如墨,彷彿能洞穿人的靈魂,那一幕,至今回想起來,仍讓我毛骨悚然。
“靜心!發什麼呆?”師父那帶著些許責備的聲音,猶如一道驚雷,瞬間將我從那恐怖的回憶深淵中拉回現實。
我這才驚覺,自己的後背早已被冷汗浸溼,衣衫緊緊貼在背上,涼颼颼的,說不出的難受。
我連忙慌亂地低頭,準備掃地,試圖藉此掩飾自己的失態。卻聽見師父在身後輕輕嘆了口氣,那聲嘆息彷彿承載著千言萬語:“你天生陰陽眼,自小便註定與常人不同。這三年來,你一直在逃避,可有些事,終究是逃避不了的。”
我的手猛地一抖,原本緊握的掃帚“啪嗒”一聲掉落在地上。那清脆的聲響,在這寂靜的後院裡顯得格外突兀。
“今晚子時,來我禪房。”師父說完,便不再多言,轉身離去。
她的背影依舊挺拔如松,步伐沉穩有力,可我知道,她的右手一直藏在袖中,從不輕易示人——那是十年前收服一隻極為厲害的厲鬼時留下的傷,每逢陰雨天,那傷口便會隱隱作痛,折磨著她。
夜色如墨,漸漸深沉。我規規矩矩地跪坐在禪房的蒲團上,周圍安靜得只能聽見更漏聲聲,那聲音彷彿在倒計時,一下一下,敲打著我的心絃。
師父盤坐在我的對面,搖曳的燭光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陰影,忽明忽暗,讓她的面容看起來有些神秘莫測。
“你可知道,為何我要收你為徒?”師父那平靜的聲音打破了這長久的沉默,在這安靜的禪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