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沿著斷劍的裂痕緩緩滑落,在青磚上綻放出一朵朵細碎的梅花。
羿天劍的指節緊貼著劍柄末端那家族特有的家紋浮雕,那裡本應鑲嵌著象徵少主身份的紫晶石,而今卻只剩下一個醜陋的凹坑——就如同他胸腔內被殘忍剜走的那塊血肉。
濃重的煙霧瀰漫在璟隴城上空,羿天劍拖著血跡斑斑的鎧甲,穿過長廊。那些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
“若非他羿鎮龍剛愎自用,輕率開城迎戰,家族又怎會失城折兵,陷入這絕望之境?”議事廳的雕花木門後,二長老的冷笑如同淬毒的銀針,尖銳而刺骨。
羿天劍緊握腰間的大劍,劍柄上“羿天龍嘯”四字深深嵌入掌心,帶來一陣陣刺痛。
祠堂的青銅獸爐中騰起嫋嫋青煙,二長老羿鎮宏將半塊破碎的鱗甲扔在供桌上。那甲片邊緣的鋸齒狀裂痕上,還粘著暗紅色的肉沫。羿天劍眼前浮現出那些銀甲族人在演武場列陣時的模樣,陽光下鱗甲閃爍,如同星河倒卷。
“瞧瞧我們尊貴的少家主!哦,你早就不是羿家的少主了,自從蕭顧城敗給歸元門那個無名小卒……”羿天淳的聲音在祠堂迴廊中炸響,帶著無盡的嘲諷。
這個堂兄弟用劍尖挑著一件染血的戰袍,領口繡著羿家獨有的蒼龍雲紋。“可知道昨日申屠軍的虎駁營騎兵,將銀狐鎮的三百守衛做成了人燭?”
戰袍”啪”地一聲甩在羿天劍臉上,血腥味與焦臭味湧入他的鼻腔。
然而,羿天劍卻無動於衷。他徑直走向供奉歷代家主佩劍的碑位,雙手將‘羿天龍嘯’劍擺在空位上。
“聽說申屠軍八品高手挑了家主的腳筋,像死狗一樣拖著。”堂兄羿天淳的皂靴碾過他的衣襬,繡著蒼龍的羿家徽紋頓時沾滿了香灰。“你這廢物當時在哪?在黎光城舔赫連靖臣的靴子嗎?”言語間充滿了不屑與憤怒。
羿天劍左手的指節捏碎了青瓷燭臺,右手則抽出斷了玄羿劍。碎瓷刺入掌心,血珠順著龜裂的紋路滴落,在父親羿天龍嘯劍的劍甲上綻放出一朵朵猩紅的花。這一刻,他似乎要將所有的屈辱與憤怒都融入這滴落的血珠之中。
城外的風裹挾著焦糊的氣息,洶湧地灌入窗欞,他聽見自己的呼吸聲粗重,猶如瀕死的困獸般沉重。
羿天劍麻木地轉身,靴底碾過青石板上未乾的血跡,那些黏膩的觸感讓他回想起七日前黎光城的煉獄。當時他就在現場,眼睜睜看著父親的金鱗鎧被汪匕穆的匕首刺穿,三千羿鱗衛的銀甲淹沒在申屠鐵騎的汪洋之中。
“你連握劍的手都在抖!”羿天淳譏笑道,他正想借此激怒羿天劍。
祠堂內,燭火搖曳,供奉的十二柄歷代家主佩劍在光影中明滅。
“夠了,天淳。”羿鎮志怒目圓睜,身上裹著繃帶,“上次黎光城,羿天劍在千軍萬馬搏殺中險些喪命。現在大敵當前,不是內訌的時候。”
“六叔,您的傷可是因為他造成的。您當初就應該把他丟在城外,讓那些申屠狼騎將他碾作肉餅,連挖土裝棺材都省了。”羿天淳不依不饒。
“現在不是狗咬狗的時候。”羿鎮志沉聲道,“我們應該想想如何奪回羿家失去的領地。”
“確實需要商議對策。”二長老羿鎮宏冷冷地說道,“但如今我們的家主羿鎮龍被敵人俘獲,生死未知。國不可一日無君,家不可一日無主。根據祖訓,新的少主之位應在十八到三十五歲之青年族人中篩選而出。大家都看看有哪些合適的人選吧。”
“那要選誰啊?”有人問道,“天字輩中,除了天劍是天權境六品,其他的皆不過玉衡境五品。”
二長老羿鎮宏山羊鬚顫動:“不一定境界高就是少主的量尺。祖訓明言‘血火淬真金’。天淳昨日帶三百子弟燒了申屠軍糧道,這才是實打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