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後,盧若華先從葉縣回了王府。
滿心歡喜的盧若華,一進王府就得知父親急病的噩耗,匆匆跑進屋子裡。卻未急著去看床榻上的父親如何,而是先撲進滿臉憔悴的梅姨娘懷中:“娘!你別怕!我回來陪著你!”
梅姨娘摟著女兒,忍了幾日的淚水傾斜而下。
給枕畔人下毒,等待著被揭露被處置,箇中的驚懼彷徨,絕非簡單幾句話能形容。
這幾日,她食難下嚥,整夜睡不著。不必假裝,也十分虛弱,看著儼然就是一個為夫難過憔悴的女子。
盧若華也以為親孃是為了父親的急病難過,忙低聲安慰一番。然後才去看躺在床榻上的父親。
盧玹昨日才醒,全身肌肉僵硬,根本沒力氣下榻。想張嘴說話,嘴唇哆嗦了幾下,擠不出聲音來。
“父親既得了急病,就好生養著。”盧若華抹了眼淚,站在床榻邊一派恭敬孝順。
有人害我……
盧玹費盡力氣,嘴唇動了幾下,嘶啞不堪的嗓子竭力擠出的聲音,含糊不清,根本聽不見。
盧若華一臉茫然,轉頭看親孃:“娘,父親想說什麼?”
梅姨娘看著盧玹的口型,心裡暗暗發緊,低聲答道:“你父親見你回來,心裡欣慰。”
盧若華也就信了,對梅姨娘道:“父親的病要長期養病,娘要伺疾,也別太苛待自己了。得吃飽了睡好了,才有力氣照顧父親。”
梅姨娘眼睛一紅:“嗯,娘都聽你的。”
又過兩日,盧穎也回來了。
十一歲的盧穎,正在猛漲個頭的年紀,躥高了一截,身形便顯得清瘦些。俊秀的臉孔上滿是急切焦慮。
盧穎進了屋子,第一件事也是先去關心梅姨娘的身體:“娘,你怎麼這般消瘦憔悴?父親病了,慢慢養病,總有好起來的一日。娘別因此就折騰自己的身體。”
梅姨娘被兒子這一番話暖了心窩,紅著眼應道:“前幾日我吃不下睡不著。這兩日你妹妹回來,我已好多了。現在見了你,便是立時合了眼,也值得了。”
這話說得實在不吉利,還透著些莫名的怪異。
盧穎心裡咯噔一沉,面上倒未顯露,耐心地溫聲寬慰親孃。待梅姨娘停了眼淚,盧穎才去床榻邊。
盧玹口不能言身不能動,直挺挺地在床榻上躺著,吃飯喝水方便都要人伺候,和廢人沒什麼兩樣。短短六七日,俊美倜儻的盧郡馬便已瘦了一大圈,眼睛凹陷,目光無神。
有人害我……
盧玹奮力用口型示意。
他的兒子自小就聰慧過人,比若華那個傻丫頭強十倍百倍,一定能猜出他要說什麼。
盧穎果然皺了眉頭,臉孔一片肅穆:“父親病得厲害,話都說不出口,京城定然是不能去了。娘,我們也不去京城了,一併留下陪伴父親。”
梅姨娘先是一愣,很快反應過來,連連點頭應了。
盧玹:“……”
盧玹急劇喘息,嘴唇不停蠕動,卻依然沒有聲音。像在演啞劇,顯得滑稽可笑。
盧穎已經轉過頭,對梅姨娘道:“娘熬了幾天,今日兒子回來了,你就去好生歇著。妹妹,你扶著娘回寢室。”
盧若華最聽兄長的話,乖乖哦了一聲,便去扶梅姨娘。
梅姨娘沒有動彈,她看著兒子,想說什麼。可對上那雙冷靜的黑眸,所有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娘安心去歇息。”盧穎柔聲安撫:“這裡有我。”
梅姨娘目中閃過水光,一直惶惑不安的心忽然就平穩了:“嗯,娘聽你的。”
梅姨娘由著女兒攙扶著,回床榻上躺下。說來奇怪,眼睛一合上,倦意就席捲而來,很快便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