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姜莞華,自然不知自己的命運,兀自沉浸在即將和親人重逢的巨大喜悅中。 宮中規矩重重,又是天子喪期。姜莞華行事還算小心,先打發人去送口信。然後便去椒房殿裡跪靈。一直等到天黑,東平王父子才來。 東平王領著世子覲見鄭太后,父子兩人沉痛地表達了對皇上離世的哀慟。 論血緣親疏,東平王是正經的皇室近支。和死去多年的先帝是堂兄弟。太康帝在世的時候,也要稱呼一聲王叔。 大梁有封地的實權藩王,一共有五個。以前以南陽王為首,南陽王死後,就以東平王輩分最長年齡也最大了。 滿頭白髮的東平王,顫巍巍地哭道:“皇上英年早亡,實在是令人痛徹心扉。” 東平王世子今年四十,正值盛年,此時也紅了眼,落了幾滴淚。 鄭太后滿心酸楚,被東平王父子這麼一哭,也跟著哭了一場。哭完後,倒是沒忘吩咐一句:“你們也有幾年沒見莞華了。莞華,你送一送你祖父和你父親。” 姜莞華按捺住激動欣喜,低聲應下。 宮裡四處懸掛著白燈籠,散發出白慘慘的光芒,兼之春寒料峭涼風習習,膽子小一些的,全身的汗毛都會豎起。 姜莞華送祖父和父親進廂房後,含淚跪了下來,咚咚咚磕了三個頭:“祖父,父親。” 東平王長嘆一聲:“莞華,這幾年苦了你了。” 姜莞華身子一顫,淚珠串串滾落。 五年前,東平王世子妃病逝。鄭太后憐惜她喪母無人照料,將她接進宮中。這是太后娘娘的恩典,不容拒絕。她也是變相的人質,是鄭太后用來牽制東平王府的一顆棋子。 身在宮中,她要謹言慎行,不能為祖父和父親惹禍。箇中滋味,也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東平王世子見女兒哭得如此委屈可憐,心裡不是滋味,上前扶起姜莞華,低聲問道:“今日久別重聚,是一樁喜事,你別哭了。” 姜莞華抽抽搭搭地問道:“父親,你們在京城會留多久?等你們回東平郡的時候,能不能帶我一同回去?” 東平王世子有些為難,轉頭看東平王。 東平王眉頭微微皺了一皺,沉聲道:“你今年十六,已到了議親出嫁的年齡。就別回去了,直接從宮中出嫁。” 姜莞華愈發委屈:“皇上歸天,我要守一年孝。這一年裡,不能談婚論嫁。我想隨祖父父親回去。” “不得胡鬧。”東平王加重了語氣:“你在宮裡住得好好的,忽然此時要回去,我怎麼向太后娘娘張口?” “太后娘娘的脾氣,你總該知道。” 鄭太后做了多年皇后太后,這幾年插手朝堂干涉朝政,早就養出了唯吾獨尊的脾氣。此時張口說要帶姜莞華離去,鄭太后必然惱怒不快。 “可是,姜韶華就一直沒來京城。”姜莞華一個沒忍住,脫口而出道:“去年聖旨到南陽郡,她都沒來。” “她可以抗旨,為什麼我就一定要聽太后娘娘的?” 東平王目中閃過不快,瞥一眼東平王世子。 東平王世子只得沉下臉呵斥女兒:“混賬,怎麼敢這般和你祖父說話!還不快些向你祖父賠罪。” 姜莞華用力咬了咬嘴唇,倔強地不肯張口。 幾年不見,難免生疏。姜莞華又鬧起了小性子,東平王愈發惱怒,出口的話語愈發冷厲:“你和姜韶華怎麼能比?” “她是南陽王府的獨苗,是有實權有封地的郡主。南陽郡富庶地廣,更勝東平郡。論兵力,更是藩王中的頭一份。” “別說你,就是我在她面前,也不便擺長輩架子。” 說到底,無非是她不夠重要。姜韶華有任性的地位和權利,而她,卻要擔負起東平王府人質的重任,由著鄭太后拿捏管教。 姜莞華將頭轉到一旁,眼淚簌簌落下。 東平王世子嘆了一聲,低聲哄女兒:“我們難得相聚,你別鬧性子。你今年十六了。此次我們來京城,一來奔喪,二來,便是為你定下親事。你不是一直心儀李家小子嗎?這樁親事,你祖父會親自為你操持。等孝期一過,就讓你心願得償地嫁娶李家。” 姜莞華果然不哭了,用袖子抹了眼淚,羞澀忸怩地說道:“結親都是男方提親,哪有女方張口的道理。要是傳出去,我定會被人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