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姜頌是個什麼樣的人? 換在前世,姜韶華會毫不猶豫地回答,太子是個好人。 事實證明,好人往往沒有好報。至少,在皇權面前,只做個好人是遠遠不夠的。 太子坦蕩熱誠,對身邊人輕信不移。結果,卻被最信任的人聯手謀害,喪了性命。 太子一死,年少愚鈍的二皇子,就成了理所當然的皇位繼承人。再然後,二皇子身邊的所有人,都理所當然地意圖掌控朝政。大梁朝堂,焉能不混亂? 你方唱罷我登場,人人都渴望著站到最高的位置,將權力抓在手中。 姜韶華默默凝望太子。 太子被堂妹看得有些不自在,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我不是哄你。你給皇祖母寫的信,我也看了。南陽郡種出畝產十幾石的新糧,這是利國利民的大喜事。北方連著兩年旱災,尤其是去年,有些地方赤地千里,幾乎顆粒無收,不知多少百姓死在逃荒的路上。” “這些,我都知道,也為之心急焦慮。所以,我登基後,先安定平州,然後就推廣新糧。” 可是,上蒼根本不會給你喘息的機會。 姜韶華在心裡默默接過話茬。 今年還有蝗災。連年災禍,會徹底壓垮北方諸州郡。北方將會大亂,韃靼柔然會趁機出兵進犯邊關,大梁就如在波濤驚浪中的破船,拼力向前,卻被無情的水浪撲打,慢慢下沉。 到後來,大梁不得不屈辱忍讓,割地賠銀,甚至讓寶華公主和親遠嫁。大梁就剩半壁江山,苟且偷安。 這些話,她該怎麼告訴眼前的太子? 姜韶華沉默片刻,輕聲道:“多謝堂兄。” 太子好歹有些羞恥之心,聞言苦笑一聲:“堂妹別說這話來臊我了。你一個姑娘家,憂國憂民,一心為朝廷分憂,要將辛苦種出來的新糧都獻給朝廷。結果卻落得滿身不是。換了誰都一肚子窩火。” “朝堂重臣什麼模樣,今日你也都見到了,且大展神威,將他們都噴了個狗血淋頭。可到頭來,事情總還要吩咐下去,還得由他們去做。” “你今日出了心頭惡氣,以後見了王丞相張尚書戴尚書,還是客氣尊重些。他們都是三朝老臣,身居高位。如果他們記恨在心,故意針對南陽郡,便是我有意護著你,也是一樁麻煩。” 姜韶華心中一暖,衝太子微微一笑:“我坐得正站得直,理直且氣壯,又有堂兄撐腰,才不怕他們。再說了,要是他們真的聯手欺負我,我就撒潑胡鬧。反正我是個不懂事的小姑娘,他們都年紀一把了,哪裡好意思計較。” 心情陰鬱的太子殿下被逗樂了:“原來你還藏著最後一招。” 姜韶華毫無愧色:“不管什麼招數,好用就行。” 頓了頓又低聲道:“還有三日,皇伯父的棺木就要送去皇陵安葬。堂兄再撐一撐。如果撐不住了,就和我說。我替堂兄一同撐著。” 這些時日,人人都告訴他,他是未來大梁天子,他要撐起一片天。鄭太后是這麼說的,母親李貴妃是這麼說的,長姐幼弟,滿朝文武,也都是這麼想的。 這些沉甸甸的期待和希冀,猶如千鈞重擔,壓在他的心頭。 他其實就是個喪父的十六歲少年郎,滿心惶惑茫然無助,在靈堂裡的嚎啕痛哭,不全是因為喪父的悲痛,更多的是壓力過大無處可洩。 此時,姜韶華這一番暖人心扉的話語,令他心裡熱烘烘的。 太子凝望著姜韶華:“今日,你挺身而出,已經幫了我大忙。” 要不是姜韶華出其不意先行出擊,徹底壓下王丞相等人的氣焰,他哪裡能這般順利地派範大將軍出征。 姜韶華一臉無辜:“我只是在出心頭惡氣,哪裡知道一個不巧,就幫了堂兄的忙。” “我現在去靈堂。堂妹隨我一起去吧!” “嗯,我當然得去。今日話已經放出去了,誰敢嘀咕,我就去撕了他的嘴。反正我還是個年少任性的小姑娘。” 堂兄妹兩個,對視笑了起來。 …… 太子伴讀們在偏殿外等候。 太子和姜韶華在裡面說話,有厚實的門板擋著,聲音又壓得極低,他們自然聽不清。 王瑾眼神飄忽,不知在想什麼。 李博元嘆道:“真沒想到,南陽郡主今日忽然發難,這般厲害。不瞞你們說,當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