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地叫一聲:“我的小紫菀花兒唉。”
紫菀白他一眼,扭頭便走,站在池塘邊上,看著裡頭盛開的白色睡蓮,忽然耳邊似聽到隱約的崑曲調子,有女子清婉曼妙的聲音在吟唱舊時曲子,仔細一聽,又聽不到了。她知道這個園子是外婆的父親養的家班住的,那麼想到崑曲一點都不奇怪,也跟著耳邊那若有若無的調子小聲哼唱道:“原來奼紫嫣紅開遍……”唱了半句,就唱不下去了。
夏陽看著一身淡湖水綠的紫菀,唱著久遠前的曲子,眼前彷彿站著的是一個古時仕女。要不是穿著白色繡花的水手領洋裝和裙子,他還以為時光流轉回去了。而紫菀一轉身,烏黑奪亮的童花頭,清清朗朗的杏核眼,小小圓臉邊是一對眼淚形的珍珠耳環,又是一個頂時髦摩登的女學生。夏陽的心怦怦直跳,心中對她愛極,但剛捱了一巴掌,不好再做表示,只得若無其事地讚道:“唱得不錯,早叫你學崑曲的。你外婆家以前有個家班,專門研習《牡丹亭》,在上海崑曲界也很有名氣。怎麼不唱了,接著往下唱啊。”
紫菀聽夏陽放崑曲唱片,聽來聽去也就會這麼一句,但卻不肯承認,說:“我幹嗎要唱給你聽?”左右一看,看見圍牆邊上有一個老人在侍弄花草,便過去問:“是趙阿爹?還記得我嗎?”
花匠趙老大放下手裡的花鋤,點頭笑答:“是秋小姐吧?記得記得。難為小姐還記得我。早半個多月就聽說你們要來,我就忙著收拾花園了。”
紫菀笑道:“怎麼不記得趙阿爹呢?我小時候養的第一隻金鈴子就是阿爹捉來給我玩的。趙阿爹這些年身體還好?”
趙老大說“謝謝小姐,我好得很。在這裡幹活,每天只要掃掃地,修剪一下花,輕鬆得很。這位先生貴姓?”
紫菀還沒開口,夏陽搶先說道:“趙大爹,我姓夏,叫夏陽。是秋小姐的表哥,第一次來,給你們添麻煩了。”
老趙搖頭說:“沒有沒有。這大屋子裡整年都沒有人來,太冷清了,你們來了才好。夏先生,叫我老趙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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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菀和老趙閒聊兩句,又在園子裡閒逛。方當六月,初夏時節,園子裡花開得正好,圍牆上爬滿了薔薇,一球球一簇簇的花朵,重重疊疊、顫顫微微地掛在枝頭,粉紅香豔,從牆頭一直到牆腳,宛若堆錦繡被一般。紫菀問道:“阿爹,這是七姊妹吧?我認識的花實在不多。”
老趙指著花答:“這邊幾棵是七姊妹,這裡兩株是十姊妹。”
夏陽說:“那加在一起就是十七姊妹,好,這個名字香豔別緻又有趣。”
紫菀聞言一笑,又指著旁邊一株開白色單瓣的問道:“那這個呢?”那十七姊妹都是粉紅色重瓣花,這忽然一片單瓣白花在裡頭,顯得出塵脫俗。
老趙說:“酴釄。”
紫菀好奇地問:“這就是酴釄?開到酴醿花事了的酴釄?這麼有名的花,原來長這個樣子。”
老趙笑笑,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
夏陽說:“還有‘酴釄外、菸絲醉軟’,你忘了這一句了。酴釄兩個字的寫法有很多種,有都加草字頭的‘荼蘼’; 有‘荼’加草頭,‘靡’字不加的荼靡; 也有‘酉’字邊的酴釄,他這裡用了個‘醉’字來寫酴釄,那就是‘酉’字邊的酴釄了,有酒才醉嘛。”
紫菀伸個懶腰,笑說:“在這個花園裡,不喝酒就要醉了,真想睡一覺。”午後的太陽暖洋洋地照在身上,確實讓人昏昏欲睡。
夏陽笑嘻嘻地說:“要睡就睡,這種天氣,本來就容易犯困。那邊有藤椅,我們睡覺去。”拉了她往一個壘了兩尺高地腳的敞軒上去,這敞軒倚牆而建,三面挑空,只有兩根柱子,水磨的籮底大青磚,纖塵不染,比洋灰地還平整。裡頭擺了兩把藤椅,一張藤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