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專案得到人工智慧國際基金會的巨大資助,從老鼠開始實驗,到猴子,到更聰明的類人猿,進展順利,進行手術之後,大家很快就會忘記撞電網會被電到半死,或者隔壁籠子那隻貓很喜歡抓人眼睛,該幹什麼照幹什麼,一點心理障礙都沒有。
直到最重要的人類臨床實驗那一關,無情的失敗猛然來臨。人類比猴子和類人猿都頑固得多,要他半夜不再為失戀哭泣,除非把腦漿全部打出來煮一煮。作為一個科學家,我的學術操守不允許我提出這樣剽悍的主張……
其實我有更好的主張,操作起來也不麻煩,但最終我沒把它說出去。因為我實際上不同意以科學操控人的精神活動,無論後者帶來什麼樣的感受。
我只是趁著實驗室沒拆,偷偷摸摸把它用在了自己身上。
必須承認,這是我生命中僅有一次,為一己之私,浪費了好多納稅人的金錢。
所要消除的東西非常簡單。
瑪利亞。
所有一切,和瑪利亞有關的文字,圖象,痕跡,印象,氣味,線索。一切的一切。
成功到什麼程度,日後我讀聖經,總會在聖母老人家的名字那裡面臨一個三個音節的失語。
是誰翻開我腦子裡最後一個殘存未死的細胞,將你帶到這裡。
張開雙臂,我擁抱著面前的身體。瑪利亞柔順地依靠過來,頭枕在我的肩膀上。
你美麗的,前一秒還在舞蹈,下一秒墜下玫瑰精油提煉架的身體。
曾在我手指觸控下,蒼白,靜止,冰冷了的身體。
無論是誰讓你回到這裡,無論你會在我身邊多久。無論那被自己撕裂的離別之痛是否要再來一次。
我愛你。
瑪利亞我愛你。
她緩緩抬起臉來,向我微笑。
“傑夫,跟我回去吧。”
回去哪裡?
“回去人間吧。”
我看她絲毫不見虛幻氣息的臉孔,歡喜漲在心中,一時候完全不去分辨她的問話有什麼蹊蹺,堅決搖頭:“沒什麼好回去的。”
抱著她左右看看,自言自語:“我死了,你也死了,還能遇上運氣真好,哎,這是天堂還是地獄啊,風景跟你家都挺像的。”
雖然想著久在玫瑰之鄉,鼻子難免漸漸要作廢起來,但這點遺憾與瑪利亞在我身邊的幸福相比算什麼,我自然可以發揮我無比頑強的適應力,繼續快樂生活——不,快樂死下去的。
喜滋滋低下頭去,忽然懷中不祥的一陣空。
我孑然一身站在當地。
玫瑰谷景色退潮一樣急速消失,活象一幅大型的風景長軸,向遠處退卷合上,平滑幽靜的黑暗突如其來,蠕動在我每寸肌膚上,鋪過來包裹,我仰頭向天,看到藍天落幕,太陽隱沒,大天使號角未鳴,世界已經湮滅。
繼續淪落在永夜或長眠裡,隱約聽到有人懊惱地說:“靠,這小子真難騙。”
黑暗又一次撕開的時候,小二來到我的面前。
他的姿態像是劇院的工作人員,掀開黑色幕布,走進後臺來,對正等待出演史上唯一偉大戲劇的演員們說:“最後準備,這就上了。”
誠然這樣激昂不是他講臺詞的風格。
誠然我亦沒有穿好我的道具服——主要是不知道這到底演哪一齣。
看到他,我首先想問候一下他後來怎麼樣了,大夥有沒有成功跑路,一想他都站在面前,估計也是死了,不如不問,免得後悔,接著我準備抱怨一下他對我不負責,明明說好萬一有危險就來救我,結果硬讓我掛了,而且掛得還那麼不地道,至今天不收地不管,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誰知久別重逢,該老兄見面就賴帳:“我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