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躁、沮喪、哭個不停,孩子氣全上來了。“他是個容易興奮、敏感的孩子,”利特萊爾夫人替孩子在說話。“他像她媽媽。”
阿莉亞笑了。“你是這樣看我的嗎,媽媽?‘容易興奮,敏感’?”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點過分,甚至可以說是粗野了。第一次做母親,這些天來她真是為自己驕傲極了。
剛生完錢德勒那會兒,可以說她根本就不是自己。精疲力竭,情緒低落。想要蜷到鋪好被褥的小巢裡藏起來。但是她沒有,是吧?她又小又硬的乳房鼓了起來,因為裡面充滿了奶水,香甜可口、等著孩子吮吸的奶水。
利特萊爾夫人很快補了一句:“但是你很有天賦,阿莉亞。很——很聰明。有點兒不可思議。你爸爸和我一直這樣想。”
不可思議!這個詞好點兒,阿莉亞喜歡。她於是又問:
“你覺得,錢德勒像他爸爸嗎?”
“他爸爸?唔——我覺得,他的眼睛像爸爸。嘴也有一些像德克。還有頭的形狀。”但是阿莉亞媽媽的聲音聽起來不很肯定。
阿莉亞說,“錢德勒剛生下來時,頭髮是深色的。深色、細細的頭髮像是海藻。但是現在正慢慢變淺,變得像他爸爸的頭髮。我想他將來會長得像他爸爸一樣。他還喜歡數字,德克說,他想錢德勒這麼大時,也是常常玩數字。德克的媽媽說,錢德勒和德克這個年紀時很像。”這真是一個讓人吃驚的謊話,阿莉亞簡直不相信這是她說的。“當然,錢德勒早生了一兩個星期,他還得趕上這些。但他肯定會的。”
天哪,阿莉亞忽然開始擔心身後的孩子到底是誰的血脈。她模糊地回憶起這些事情,就像有時人會回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些模糊的電影片段一般。如果見到德克和錢德勒,你一下就知道他們是一對父子。錢德勒喜歡爸爸,爸爸也喜歡他。阿莉亞覺得,這種回顧過去帶來的焦慮,像是她懷孕時早上噁心的症狀,或者,對一些古怪食物的(冷麥粥、醃菜三明治、加芥末的炸魚條、迪卡米隆麵包店的熱圓麵包店等)的渴望。第一次生孩子會有很多的幻想,派伯醫生曾提醒過她。她們會想象自己生下畸形的孩子,生下怪物。不過至少,阿莉亞沒有那麼厲害。
煩躁的錢德勒已經把他的數字遊戲扔到了一邊開始睡覺。浪花不斷地飛濺在船艙的窗戶上,透過它,利特萊爾太太迷眼看著甲板上的兩個男人。她覺得很驚訝,“我從沒想過能見到這樣的圖景,你爸爸成了個保護者。他像個海上的船長。”聽到這話,阿莉亞擠出幾聲笑來。儘管這時正有一艘巨大的湖區運煤駁船經過,航道和瓦爾基里非常近,這很危險,瓦爾基里號因此搖晃了起來。利特萊爾太太被嚇著了,笑得很難看:“阿莉亞,你嫁了個多麼出色的男人啊。你絕不會失望的。”
不會失望?這是她愛德克的原因嗎?
頭生子(5)
“是啊,媽媽。不過我們不用討論這個。”
阿莉亞閉上了眼睛。這該死的船!晃來晃去,東倒西歪。她真怕暈船,比害怕淹死還厲害。
但是利特萊爾太太仍然喋喋不休,為了蓋過船的馬達聲,她還提高了音量。“哦,阿莉亞。上帝的旨意不可預測,就像聖經上說的那樣。”
阿莉亞回答說,“可能上帝有種淘氣的幽默感吧。”
利特萊爾家的人從不跟阿莉亞提起厄爾斯金家的人,儘管他們很瞭解同住在特洛伊的厄爾斯金一家人;他們也從不提及爾吉爾伯特?厄爾斯金。似乎在他們來月神公園拜訪時,懾于波納比的豪華寓所,某段過去停止存在了。
乘船去伊利湖遊玩回來之後,晚上脫衣睡覺時,阿莉亞和德克說起了這次短途旅行。德克覺得還算順利,阿莉亞卻突然感到再也不想見到她的父母了,一個也不想見了。她的靈魂像是一條舊毛巾,給用的又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