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納松並沒有聽清楚殿下的回答,因為他正在急劇縮小的眼瞳,已經被眼前的一幕死死抓住。
開始的時候,他並不清楚內心那抹緊張來自何處,直至膝下的土地忽然開始輕微顫抖,前方被夜色籠罩的紅色磨房裡,傳來一陣細微的滋滋電機聲,才明白這一刻正在發生什麼。
不可能,經過十幾天瘋狂的、不計代價的機戰追襲,殿下的桃瘴機甲根本不可能還能支撐住。這片茫茫桑海里沒有軍事基地,沒有工廠,甚至連自動化裝配線都沒有。在包圍這座紅磨房之前,他的機甲部隊已經謹慎地監控了一段時間,確認殿下的機甲已經喪失了全部的機動能力。
事實上,殿下那臺令人印象深刻,機體關節懸掛著無數金屬盒,看上去就像一堆金屬垃圾的新式機甲,剛才一直安靜而無助地側躺在紅磨房後方的小溪旁,就像是一堆真正的金屬垃圾。
為什麼這堆金屬垃圾忽然動了起來?
他愣在原地,依舊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式,仰頭望著身前高大的陰影,這宛如數千萬噸鋼鐵般沉重的陰影,身體驟然僵硬。
這是帝國軍官納松生命結束前的最後一個問題。
深沉夜裡的桑樹海中,小溪畔的紅磨房,帝國叛軍的機甲群震驚無比地看著那臺有如魔神般的恐怖機甲,從死寂中甦醒,自地獄中歸來,伴隨著劇烈的轟鳴聲高速站起,撞破簡陋的房宅,震起滿天煙塵碎礫。
……
在這情勢陡轉的緊急關頭,曾經有那麼一剎那的時間停滯。在這短暫到難以計量的時間片段裡,桃瘴機甲昏暗而充滿劣質機油味道的座艙中,許樂的眼睛異常明亮,目光穿透面前的光幕,盯著正在酥軟碎裂的磨房前方那個背影。
那個人的背影有些消瘦,平日裡給人一種不可戰勝感覺的她,此刻在沉重的金屬機甲腳下,卻顯得那般的瘦小和脆弱。
只要指尖輸出指令,桃瘴機甲便會抬起巨大的機械足,將對方踩成肉泥。
聯邦最強大最危險的敵人,因為這種難以複製的機會,忽然變成了可以輕鬆踩死的螞蟻,這種誘惑實在是難以抗拒。
桃瘴機甲經過修復,現在的功率輸出已經恢復到了百分之三十七,如果能一擊滅殺面前此人,許樂有六成的把握避開這些叛軍的圍襲,駕駛著桃瘴遁入茫茫的桑海夜色之中。
然而他最想殺的那人雖然一直背對桃瘴機甲,面窗而立,但雙手卻一直負在身後。
那雙看不出強悍反而顯得有些秀氣的手掌間,某個遙控裝置正放射出幽幽的光線。
只是一眼,許樂驟然感覺肩胛骨上方那兩個血洞開始劇痛難止,似乎下一刻便會血骨爆裂,變成一具悽慘的屍體。
對方沒有按下遙控裝置,只是想像便令人感到寒冷。
身處危險的包圍圈中,機甲座艙中的許樂和機甲陰影中的懷草詩,依然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定下了一場賭局。
賭的是誰更快,籌碼是彼此的生死。
許樂明亮的眼神驟然斂去,面無表情地壓抑下那股衝動,右手快速輸入擬形指令,開啟了桃瘴機甲的艙門。
……
帝國叛軍的機甲群反應已經足夠迅速,當他們發現異樣時,一直處於警惕激發狀態的月狼機甲便開始呼嘯著撲了上來,同時機械臂上的遠端武器也即將開火,可是他們依然沒有那臺機甲和那個人快。
桃瘴機甲破紅磨房而出,驟然變做一道影子。
懷草詩面無表情站在窗前,窗欞漸碎,牆壁漸頹,身周的場景似乎像是因時間加速前進而快速地潰敗,她冷漠看著面前還沒有來得及收回驚愕神情的納松,雙腳一蹬地面,氣流密射中,身體快速向後掠去。
經歷了十幾個日夜的追殺,那件染著大片血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