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由於一陣劇烈的疼痛,史瓦茲腦中迷濛的印象才開始明朗。他記起沿著湖邊來到一堆低矮的建築群中,又在車子後座伏著身子等了許久。
然後呢,是什麼?是什麼?他的心靈用力拉扯遲鈍的思緒……對,他們來找他,將他帶到一個房間,裡面有許多儀器與儀表,此外還有兩顆藥丸……就是這些了。他們把藥丸遞給他,他高高興興接了過來。他有什麼好怕的?即使是毒藥,對他而言也甘之如飴。
接下來——什麼都沒有了。
慢著!還有些意識的片段……許多人俯下身來看他……突然間,他又記起冰冷的聽診器按在胸口的動作……還有個女孩餵過他一些食物。
他忽然恍然大悟,自己曾接受過什麼手術。他感到驚慌失措,用力拉開被單,在床上坐了起來。
一名少女出現在他面前,雙手按向他肩膀,堅決地將他按回枕頭上。她以安撫的語氣說了一些話,他卻完全聽不懂。他試圖推開那雙纖細的手臂,可是辦不到,他沒有一點力氣。
他將兩隻手伸到面前,看來似乎沒有異常。他又動了動雙腿,立刻聽見床單發出沙沙聲,他的兩隻腿絕未被截掉。
他轉向那名少女,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情問道:“你聽得懂我的話嗎?你知道我在哪裡嗎?”他幾乎連自己的聲音都已無法分辨。
少女微微一笑,突然以流暢的聲調,吐出一大串快速的言語。史瓦茲哼了一聲,感到有些失望。然後,一個年紀較大的男人走了進來,就是當初給他藥丸的那個人。他跟那位少女交談了一會兒,不久,少女又轉身面對著他,並指著他的嘴唇,做出一個勸誘的小動作。
“什麼?”他說。
她熱切地點了點頭,美麗的臉蛋露出喜悅的光彩。最後,連史瓦茲都不禁感到賞心悅目,渾然忘卻其他的一切。
“你要我開口說話?”他問道。
那個男的坐到床緣,對史瓦茲做著手勢,示意他張開嘴巴。他先說:“啊——”然後用手指輕撫史瓦茲的喉結,於是史瓦茲也跟著說:“啊——”
“怎麼回事?”那人鬆開手後,史瓦茲不悅地說,“我能說話使你感到很驚訝嗎?你把我當成了什麼?”
幾天後,史瓦茲知曉了一些事實。那個男的是謝克特博士——自從他跨過那個布娃娃,這還是他第一次知道某人的名字。那位少女則是他的女兒,名叫波拉。史瓦茲還發現自己再也不必刮鬍子,臉上的鬍鬚一直沒再長出來。這點令他害怕,他以前真有鬍鬚嗎?
他的體力很快恢復。現在他們准許他穿上衣服,下床走動一會兒。除了濃粥外,也開始喂他一些別的食物。
那麼,他的問題是失憶症嗎?他們幫他治療的就是這個毛病嗎?這個世界是否一直都很正常、很自然,而他自以為記得的那個世界,難道只是一個失憶的頭腦產生的幻想?
但他們從不准他踏出這個房間,連到走廊上也不準。這麼說,他是一名囚犯嗎?他是否犯了什麼罪?
再可怕的迷途經驗,也比不上迷失在自己孤寂的心靈中那麼可怕——在那些龐大繁複的心靈迴廊裡,什麼也抓不到,什麼也抱不住。再也沒有什麼人,會比一個喪失記憶的人更加無助。
波拉以教他說話自娛。他學得很輕鬆,也都能記住,但他一點也不感到驚訝。他記得以前自己的記性就很好,至少,這項記憶似乎是正確的。只花了兩天時間,他就學會了簡單的句子,而在三天內,他就能讓別人懂得自己的意思。
然而,第三天發生的事,則的確令他驚訝。謝克特開始教他算術,還出題目考他,史瓦茲每次都能說出正確答案。謝克特一面盯著計時裝置,一面用鐵筆迅速做記錄。接著,謝克特又對他解釋“對數”的定義,並問他二的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