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靜和與封若書言簡意賅地說了三句,亦是她萬萬珍重的三句:
一者,「近日發生的種種,幕後黑手是王后,起因應該是覺著方侯干政,太子之位受到了威脅。」
靜和不知方羿身份。
二者,「方侯已經回來了,今晚到的。」
三者,也是最剋制最深情的一句:
「國師,想做什麼儘管放手去做罷,靜和豁出性命也會幫你。」
她知道封若書心有所屬,故而在他面前一直喚他「國師」。本來她當日就是用了計謀,逼迫封若書答應下這門親事。對她這樣的深宮女子講,能嫁給最心愛的人已是奢侈,哪還能要求其他的什麼呢?
她給了封若書一隻信鳥,交代說有什麼事一定要用它來聯絡。這是她自己豢養的,比信鴿體型更小,更容易隱藏。
她沒有問封若書接下來的計劃,卻也隱隱猜到了,所以送他這隻鳥,還備下一匹快馬。
貪戀地望著那抹水藍色的身影愈行愈遠,直至在黑夜中消失殆盡,宮門沉浸在黑暗裡,如懸崖峭壁般似乎馬上就要塌下,靜和迷離的眼睛才堪堪收回,輕聲喚了一句:
「夫君」
次日午時,安戈被押上斷頭臺。
八川大陸有幾千年的歷史,一直流傳著一種說法:午時三刻人的影子最短,是一天之中陽氣最盛的時候,而殺人斷命是「陰事」,故而為了驅邪驅陰,斬首都是選在這時候。
安戈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傷口,背上要慘烈一些,乾的血跡沒來得及清洗,已經黑黢黢的一團糊上糜肉上了。
「哎呀,這麼多人來送我,可真是大場面!」
踏上斷頭臺,發現腳下簇擁著圍過來一群看熱鬧的人,安戈昂首挺胸,很是自豪。
然而這自豪下一刻就被身後的紅差給踹沒了。
「哎喲!」安戈腿彎一記吃痛,跪了下去。
紅差凶神惡煞,顯然是砍多了犯人的老手,「別磨磨唧唧的,馬上時辰到了,爺送你上路。」
安戈抬頭一望,發現這才午時一刻,時間還早著呢。唉,這種老馬就是比較喜歡按部就班,非讓他先跪著等候,待時辰一到,執刑官的令牌落地,立馬就一刀結果,速戰速決。
不過嘛,人快死了,話也便得多起來,反正這張嘴馬上就用不到了,還是要趁著最後的時辰發光發熱的。
於是笑著回頭,「大哥,你一直舉著大刀,累不累呀?」
這話一出,下頭一片譁然。
倒不是聽清了安戈說什麼,而是驚訝,居然有犯人在臨死前跟紅差有說有笑。而且看他周身是傷,臉色慘白,顯然沒什麼氣力,卻還如此有精神。
怪異,當真怪異!
紅差眉毛一跳,「爺累不累關你何事?」
「哎喲我就是關心一下你,那話不是說麼,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嘛對不對?」
「你想說什麼?」
「我說啊,你待會兒砍我的頭,下手可得狠一點兒。」
「你腦子被驢踢了?」
「沒有沒有,就是今早出獄的時候,被獄門夾了一下。」
「」
「我的意思是,你下手狠一點兒,別一刀下去砍不斷,到時候砍一半留一半得多疼啊!」
紅差摩擦了兩下大刀,刺啦刺啦地響,「放心,爺今早才磨的刀,豬頭都一刀兩斷,何況是你。」
「那就好,刀快就好。」安靜並沒有維持多久,古靈精怪的人又回頭問,「大哥,你的準頭怎麼樣啊?」
「你又想幹什麼?」
「我是說,你得準頭好一點兒,要是準頭不行,沒砍到我的脖子,反而削了我一塊頭皮,這不得讓人疼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