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了爛柯寺,雕了很多石像……你的像。」
寧缺從懷裡取出石像,擱到窗前的桌上,說道:「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那年生病的你在禪院裡說的那些話,但我還記得。」
桑桑望向桌上,看著側臥靜眠的自己,眼中流露出好奇的神情。
「當然,我最先去的渭城,我總以為那裡對你我有比較重要的意義,你可能會呆在那裡,可惜沒有找到你,嗯,我在那裡殺了很多人。」
寧缺忽然停止了述說,沉默了很長時間後,說道:「我不想說了……痛哭一場,捅自己一刀,逼著你出來,那沒意思,反正我來了……」
他看著身前空無一物的黑夜,說道:「你出來。」
沒有煽情,不需要追憶,只是平靜地要求,就像過去很多年裡那樣,你給我端茶,你給我倒水,你把腳擱到我懷裡,讓我好好地摸兩把。
安靜的木屋裡,響起一聲輕不可聞的聲音,彷彿最薄的紙被最鋒利的刀割開,又像是最脆的琉璃從高空落到地面,碎了,然後開了。
昏暗的光線,漸漸瀰漫整個空間,從一絲直至萬縷,最終照亮整間木屋,照亮桌上側臥的石像,照亮寧缺的臉,也映出她的身影。
寧缺看著久別的她,看著她臃腫的腰身,看著她身上簡陋的獸皮衣裳,莫名心酸起來,上前把她擁進懷裡,緊緊地抱著。
桑桑面無表情任由他抱著,仰著頭,顯得極高傲,當然也可以說是木訥。
「放手。」她說道。
青獅從角落裡奔出來,前肢低伏,作勢欲撲,發出威脅的低哮。
大黑馬居高臨下盯著它,眼神暴戾,意思清楚。
青獅迅速收斂聲音,變得老實乖巧起來。
寧缺抱著桑桑,頭埋在她的頸間,聲音有些嗡,有些含混,卻又極清楚含混是音調,清楚是意思,不容質疑。
「不放。」
桑桑冷漠說道:「放開。」
寧缺說道:「不放。」
「放開。」
「不放。」
「放開。」
「不放……說不放,就不放。」
大黑馬和青獅互視一眼,很懂事地走到角落裡,假裝什麼都沒看到、沒聽到。
寧缺就這樣抱著桑桑,彷彿要抱到海枯石爛,天長地久。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總之滄海肯定還沒有變成桑田,桑桑微微仰起的頭,終於落了下來,於是兩個人的臉頰便觸到了一起,溫溫的。
又過了很長時間,總之斧柄肯定還沒有朽壞成塵,寧缺確信她不會再跑掉,終於鬆開了雙手,又捉住她的右手,牽著她走到床邊坐下。
牽著手並排坐在床邊,不是為了等分果果,如果桑桑披上霞帔,看著有些像新婚當夜,他們當年本就是在這裡洞的房。
「跟我回家。」寧缺對她說道。
桑桑沒有回答他,也沒有把手從他的手裡抽出來,望著窗外的風雪出神。
寧缺知道她沒有出神或者走神,因為她是神,她還在這裡。
「跟我回家。」他重複說道。
桑桑望向他,面無表情問道:「回哪個家?你最早那個家?」
這一次輪到寧缺沉默。
桑桑說道:「夫子想要破開我的世界,是基於他那不負責的、對自由的渴望,你如此執著地想要破開我的世界,就是想回到那個家?其實我一直想知道,你什麼時候確信破開我的世界,便能回到你的家鄉?」
寧缺握著她的手緊了緊,想了想後說道:「其實很早以前我就猜到了這一點,因為這裡也有滿天繁星,老師最後變成了月亮。」
桑桑微微挑眉,問道:「這能說明什麼?他變成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