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道理很淺顯,很不講道理,很冷酷。
國師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喃喃說道:「但沒必要全部都殺死……不是嗎?就像一千年前那樣,我們部落的人,還可以繼續做你們荒人的奴隸。」
他望著餘簾,眼中流出懇求的眼神。
餘簾看了眼寧缺。
寧缺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風雪深處。
「老師教育過我們,奴役是一件非常錯誤的事情,無論奴役誰都是不對的,包括異族人在內,所以荒人不會留下你們做奴隸。」
餘簾說道:「那麼,只好把你們都殺死。」
國師最後的希望破滅,他苦笑著搖搖頭,說道:「如果夫子知道,他一手教出來的學生竟把他的話歪曲成這樣,會不會氣死?」
餘簾抬頭望著天空,沉默了很長時間,面無表情說道:「他已經死了,如果我們做的事情,能把他氣的回到人間,那做什麼都可以。」
寧缺也抬頭望向天空,那裡有落雪有陰雲,就是沒有月亮,但他還是隨師姐一道看著,然後想起自己似乎也說過很相似的一段話。
書院弟子真的很恨自己那個不負責任的老師,恨或者並不準確,應該說煩,不是厭煩的煩,是煩悶的煩,其中最煩的就是寧缺和餘簾。
這些年君陌遠在極西荒原與佛宗戰,大師兄一如從前不管事,書院的事務實際上就是由余簾和寧缺二人處理——而這絕對是書院的敵人不想看到的。
春風微拂,血腥的味道漸漸消散,西方數十里外的小溪早已乾涸,小綠州也隨風消散無蹤,不知去了何處,血祭大陣變成一片車廂殘壁構成的廢墟,數量難以計算的森森人骨都已被昊天神輝淨化,國師也終於閉上了眼睛。
餘簾看著寧缺說道:「我要去養傷,剩下的事情你自己處理。」
先前這場戰鬥裡,她以一人之力對抗整座金帳王庭的殺魂,雖有寧缺的幫助,但依然是承受了難以想像的衝擊,即便獲勝,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寧缺想著計劃裡最麻煩的那環,說道:「我在桃山等你。」
餘簾轉身向草原深處走去,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停下腳步,問道:「先前我飄到空中,你一直抬頭盯著我裙底在看?」
寧缺笑著回答道:「師姐打的好看。」
餘簾懶得理他,身影微搖,消失在草原深處。
寧缺搖了搖頭,將手裡的鐵刀歸鞘,聽著身後傳來的密集蹄聲,轉身望去,只見渭城周遭煙塵大作,徐遲率領的鎮北軍中軍帳騎兵,已經掃清留在那處攔截的所有草原騎兵,開始追擊逃亡的金帳王庭。
有數百雪原巨狼引導鎮北軍的騎兵,雖然唐被隆慶和西陵神殿騎兵牽制在東荒無法過來,寧缺依然毫不擔心——金帳王庭已經走進了末路。
煙塵滾滾,在渭城北的原野間飛舞,蹄聲陣陣,響徹天地,數千大唐騎兵向著草原深處追擊而去,去替那位單於送葬。
寧缺靜靜看著這幕畫面,直至原野重新回復安靜,轉身向渭城走去。
雪已停,陰雲漸散,春天草原的陽光很是明媚,那座土黃色的舊城,竟也生出了些清新的味道,或者是城門前的土牆裡長出數百株野草的緣故。
那些生命力極其倔強的野草,是夯土城牆最大的敵人——說來也是奇怪,無論黃土裡摻著什麼,錘打的多結實,都無法阻止那些野草重新生根、重新抽芽。
寧缺記得很清楚,當年在渭城的時候,每年春初,城裡的所有軍民,都會在馬將軍的帶領下,到處去除草,防止城牆受到破壞。
這些年渭城落在草原人的手裡,草原人自然不在乎城牆被破壞,數年時間,那些野草重新活了過來,似乎在嘲笑當年唐人徒勞的工作。
城裡的血水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