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青峽至陽州城,沿途數百里,到處都是這樣悽慘的畫面,唐軍連破城鎮,再也無法喜悅起來,他們的神情異常凝重,腳步越來越匆匆。
人們很清楚,此時清河郡裡被懸著的那些死者,必然是同胞——是的,清河郡數年前便叛出大唐,但這裡依然生活著很多心懷長安的人,尤其是那些年輕人——只要心懷大唐,那麼便是唐人,便是同胞。
唐軍沉默地行軍,匆匆地南下,沒有解下那些被懸著的死者,沒有投注更多的關心,沒有默哀的儀式,因為他們知道,自己必須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陽州城,把西陵神殿和南晉的軍隊趕出這片疆土,如此才能真正地告慰死者。
又是一個清晨,唐軍出現在陽州城下,無數軍旗在晨風裡招搖,戰馬輕嘶,鋒刀出鞘,一道肅殺的氣息,直撲那座古城。
陽州城裡一片慌亂,唐軍出青峽的時候,諸閥以及西陵神殿的大人物們便收到了訊息,但沒有人能夠想到,唐軍竟然來的如此之快!
陽州是大城,即便放在整個唐國來比較,也能排進前五,極難被攻克,唐軍沒有借著勢頭一舉攻城,鎮南軍和羽林軍的將領強行控制住軍卒的情緒,在城北十里地外的一大片緩坡間開始紮營,一時間到處都是夯土的聲音。
一名唐兵正在砸木樁,聽著遠處傳來的聲音,抬頭望去,只見陽州城門緩緩開啟,黑壓壓的騎兵像潮水一般湧了出來。
只是略一擾嚷,唐軍便迅速恢復了平靜,布營的布營,立樁的立樁,陣勢漸成,從將軍到士兵,都很清楚,道門的聯軍之所以出城,是為了配合防守,而不是他們有膽量趁著唐軍立足未穩便來攻。
唐軍依然自信,只是警惕卻也沒有減弱幾分,陽州城裡陸續傳來軍情細報,西陵神殿向聯軍裡補充了很多神官,唐軍裡的天樞處高手還有陣師,在戰場上或者可以抵銷那此神官的神術,可誰能夠阻止橫木立人?
那位年輕而傳奇的西陵大神官,前些天受的傷已經痊癒,像他這樣級別的超級強者,已經有足夠的能力決定一場戰爭的勝負——如果沒有人能夠阻止他,他完全可以在西陵神殿騎兵的配合下,逐一清掃唐軍裡的修行者,只要將陣師符師盡數殺死,神殿騎兵掩而攻之,唐軍如何能敵?
今日唐軍壓境,陽州城牆上的那些門閥之主和南晉將領還表現的如此平靜,行軍布陣也極有條理,很明顯他們也很清楚,只要橫木立人在,聯軍便立於不敗之地,陽州永遠不會陷落,那麼還有什麼需要擔心的?
唐營中軍帳前,數十騎在草甸上看著陽州城的方向,事實上那些將領都在看寧缺,這場戰爭現在看來,關鍵就在於他與橫木之間的勝負。
沒有人相信寧缺能殺死橫木立人,雖然他是書院十三先生,在唐國軍民心中擁有難以想像的崇高地位,但那個人是橫木立人,是昊天的兒子。
人們只希望寧缺能夠戰勝、或者哪怕是拖住橫木立人,在唐軍鐵騎確定勝勢之前,不讓橫木影響到戰場上的具體走勢。
寧缺彷彿察覺不到人們的眼光,靜靜看著陽州城,看著城外的田野田野間的官道,道畔兩側的青青離樹——或者是橫木立人不想被影響觀景的視線的緣故,西陵神殿處死的新教信徒和心向故唐的年輕人的屍首沒有被懸掛在這片田野間只是因為戰爭和肅清,農夫哪有心情種田,於是田野盡廢。
陽州城前沒有青苗,只有野草和野花,現在是深春或是初夏,寧缺記不得了,看著輕煙裡的繁花,感受著這片野性十足的繁華,忽然想起了一句話。
「煙花三月下揚州。」他低聲念道。
宋謙等人被橫木立人傷的太重,再如何吃藥也無法這麼快便站起來被留在青峽裡養傷,今日跟著寧缺來到戰場上的書院弟子只有王持一人。
王持搖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