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後還有很多故事,慷慨的、辛酸的、風光的、沉重的,兩個人按照各自不同的命運,在兩岸分別行走,艱難地活了下來,繼續散發光彩。
真至在這山窮水盡處相遇,坐而論道。
論的是不是生死之道,只是兩個字。
不服。
既然世間有寧缺,為何還要有我?
隆慶,不服。
這個故事已經太久太長,是時候了斷了。
理由,或者沒有理由,都無所謂。
寧缺靜靜看著雲霧深處,感受著那道意志,很是感慨。
那道意志,他曾在很多地方感受到過。
比如大明湖底,比如書院後山的崖洞。
他沒有想到,隆慶不甘的意願竟是如此強烈。
他很尊敬對方。
他舉起鐵弓,瞄準透過對話確認的位置,毫不猶豫滿弦。
嗡的一聲,鐵箭離弦而去,瞬間消失無蹤。
他的神情還是先前那般平靜,平靜的冷血無比。
說了些話,追憶了些過往,生出些尊敬與感慨,但是,我還是要殺你。
既然已經不服了這麼長時間,那麼,就請繼續不服下去,直至幽冥。
第九十九章 盛宴
雲深霧重,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正是交心談話、回顧人生、各自感慨的好時刻,不說就此泯了恩仇,至少也應該惺惺相惜,有些帶著文藝氣息籲噓一陣,然後才會正衣冠,以劍相向,以平等的姿態完成一生的廝殺。
誰能想到寧缺忽然出手,出手便是最強的鐵箭,在這樣美妙的時刻,用的是最無恥的偷襲手段,如果有觀眾,想必會因為他的無恥而驚嘆。
嗡的一聲輕響,來自鐵弓穩定如山的弦,鐵箭破空而去,轉瞬消失不見,隱在雲霧裡的河流嘩嘩作響,雲間出現一道清晰而恐怖的箭洞。
箭洞之前是對岸,空無一人,沒有任何聲音響起,那道鐵箭直接掠過對岸的淺丘,飛到了遙遠至極的地方,或者落進了風暴海里。
寧缺冷靜甚至可以說冷血的偷襲,沒有任何收穫,因為他今天的敵人是最瞭解他的人,知道他的無恥與冷酷,必然不會給他這種機會。
只是依然有些不解之處。隆慶一直在那裡說話,寧缺一直盯著聲音起處,他如何確定寧缺什麼時候發箭,從而提前避開?
箭洞漸漸消失,被挾持著的天地元氣向四面散流,捲來無數絮般的微風,萬絮微風合在一處亦成狂流,呼嘯聲裡,雲霧漸散。
看著漸漸清晰的對岸,寧缺的神情變得很凝重。
河對岸出現了很多人,密密麻麻就像石間藏著的幽靈,這些人身上流露出強大的氣息,眼眸灰暗冷幽,數百道目光冷冷地看著他,畫面極其詭異而恐怖。
這些跟隨隆慶的修行強者們此時很像飢餓了很多年的狼群。
寧缺看到了隆慶。
那個前一刻還靜靜說著不服、讓所有人都以為他會謀求與寧缺公平對等一戰的人,此時正站在數百名修行強者的最後方,很是謹慎、極度危險,就像他身上流出的氣息,給人一種難以言明的複雜的的感覺。
鐵箭落空,卻像是一道訊號,戰鬥就此開始。
數百名修行強者,在震天的殺聲裡,衝進了湍包的怒河中。已至上游的河水不深,剛剛沒膝,一時間,水花亂濺,聲勢極為駭人。
寧缺沒有抽出鐵刀,而是握著鐵弓一端,沉默地等待著。
最快來臨的自然是飛劍。數柄閃爍著異彩的道劍,破開微寒的空氣和殘餘的霧絲,嗤嗤聲響裡,刺向他的身體。
寧缺沒有看這些道劍,只是盯著人群後方,漸要向山林深處退去的隆慶當那數柄道劍在他的眼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