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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府四管事被杖至半死,被抬出宋園,然後被人抬在擔架上順著陽關城遛了一圈,不知惹來多少震驚的議論和猜測,陽關城裡的百姓自然看得出來,這是崔府刻意為之,不由震驚無語,心想那宋園裡住的紅袖招究竟有什麼背景,竟能讓崔家做到這種程度,要知道那可不是普通的權貴之家,而是有底氣連皇后娘娘親族都不放在眼裡的清河郡崔家!

緊接著,又有更加令人震驚的事情在陽關城裡發生。一輛原木色的馬車從城外駛來,車輪上還帶著富春江畔特有的微紅河泥,這輛馬車看似寒酸孤伶,然而所過之處,熱鬧的陽關城頓時變得安靜無比,不知多少衙役和管事站在街口維持秩序,沿街很多掌櫃更是直接對著那輛馬車跪了下去。

陽關城裡的人們都知道,在清河郡有資格坐進這輛馬車的人只有兩個,一位是崔氏的族長,一位便是崔氏的老太爺。

瘦湖最好的客棧前面那條街已經提前被封,街上一個行人都沒有,清靜無比。馬車緩緩駛至客棧前,客棧掌櫃早已等候在街畔,跪到車旁恭恭敬敬叩了幾個響頭,然後小心翼翼扶著車廂裡出來的那位尋常富家翁走了下來。

掌櫃是客棧的掌櫃,但他今天沒有資格走進自己的客棧。

跟著崔氏族長走進客棧的,只有一個模樣尋常、佝僂著身子的老管事。

清河郡諸姓以崔姓為首,崔氏族長那便是清河郡第一人,在很多大唐百姓的心中,清河郡第一人,便是事實上的大唐第二人,除了居住在長安城裡的皇帝陛下,再沒有任何男人的身份地位能夠超過他。

如此身份的大人物親自到訪,便是誰似乎都應該出房相迎,然而寧缺沒有這樣做,甚至就連臉上也沒有露出什麼笑容。

因為他確認,能夠成為清河郡第一人的對方,至少在智商上不會比自己低,那麼既然都是聰明人,何必弄那麼多虛偽而無意義的事情?

崔氏族長的模樣很普通,甚至比跟在他身後的那位老管事更普通,穿著一身說不上俗但絕對也談不上雅的綢衫,看上去就是一個尋常的富家翁。

但他說的話很不普通。

「我錯了。」

崔氏族長感慨嘆道:「當年在朝中,我便是想讓陛下高興,結果反而讓陛下不高興,所以被趕回了清河。如今知道你路過陽關,我大概想證明自己除了治學治州治國之外也能治逢迎一道,於是想嘗試著讓你高興,為自己挽回一些在此道上的聲譽,卻沒料到還是如此失敗。看來我真的錯了,我就沒有這方面的天份。」

第二十二章 史書的開端

崔湜,曾任中書舍人,於宮中行走,又於禮部及吏部任侍郎,新帝登基後數年,因某事被彈劾,便回富春江做了一釣叟。

單從這些簡單的介紹上看,這位看著像尋常富家翁的男人,不過是位朝廷退休的高階官員,不值得如何重視,但寧缺很清楚,崔湜此人在宮中行走時,恰是李漁識字之時,換句話說,這個人便是公主殿下的啟蒙老師,當然,更重要的是在於此人是崔氏的族長,那麼便是必須重視的大人物。

寧缺很重視崔湜,雖然沒有起身相迎,只是故意作態,所以他沒有聽懂崔湜說的這段話,他想不明白,像這樣一個大人物,為什麼要逢迎自己,要嘗試讓自己高興,一旦出現問題甚至還登門來訪。

要知道清河郡門閥的歷史比書院還要更加悠長,即便必須表現出對書院的尊重,也沒有道理選擇這種粗淺直接甚至顯得有些愚笨的方法。

崔湜沒有解決他的疑惑,在接下來的談話中,他很平靜自然地轉了話題,完美地展現了千世門閥的氣度和風姿,沒有談及任何與紅袖招相關的事宜,只是回憶著長安舊事,偶爾會問及公主殿下李漁和小皇子的近況。

交淺言自不能深,崔湜沒有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