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間,一道極粗極直的閃電毫無徵兆,在長安城上空自西北方橫穿整個天空,瞬間撕裂了捲動不安的雨雲。
雷聲稍後即至,在雁鳴湖上空炸響。
轟!
不知道是雷電的威力,還是發生了別的事情,雁鳴湖水驟然波動起來,水花四處濺散,蓮枝劇烈搖晃,似乎隨時會折斷。
寧缺低頭望向湖面那處湧動如噴泉的水面,看著那處漸向湖岸散去的浪花與殘枝碎花,忽然說道:「可以。」
桑桑擦了擦臉上的雨水,沒有說話。
那道恐怖的閃電過後,天穹似乎正式開始發怒,一道一道閃電接踵而至,把原本被黑雲壓至漆黑一片的長安城,照耀得不時蒼白,沉悶的雷聲絲毫沒有停歇之意,連綿炸響,不給城中的人們絲毫喘息之機。
狂暴雷聲之中,寧缺撐著黑傘,望著雁鳴湖北岸,說著些什麼,只不過因為雷聲太響,暴雨太狂,只有他自己能夠聽見。
他指著北岸的院落,說道:「從院中開始。」
他指向搖撼不安的湖面,說道:「在湖裡繼續。」
然後他望向桑桑,又望向腳下的雁鳴山峰,說道:「在這裡結束。」
桑桑從他手中接過大黑傘,說道:「不能讓他上山。」
寧缺沉默片刻後說道:「我儘量爭取。如果在湖裡依然沒有辦法殺死他,不讓他上山,那麼我下山。」
桑桑說道:「你下山了我怎麼辦?」
寧缺說道:「你在山上看著我。」
桑桑說道:「我可以幫你。」
「你一定可以幫我,但那是在我下山之前,而且我相信,那天肯定會有很多人來看,比如二師兄,所以你是安全的。」
寧缺說完這句話,抬步向山下走去。
盛夏的暴雨,來得粗暴突兀,去得也是乾淨利落,沒有絲毫依依不捨,當寧缺和桑桑走到山腳湖畔時,雨便停了。
雨歇,回舟。
寧缺單手拎起小船,傾掉船艙中積著的雨水。
小船重新漫遊在復得平靜的雁鳴湖上。
一場暴雨過後,湖面的空氣變得極為乾淨清新,盛夏的暑氣被一掃而空,湖風中瀰漫著青枝折斷後的微甜味道。
小船駛入蓮田一角。
此處蓮枝斷裂,荷花盡碎,湖水渾濁不堪,看著十分悽慘。
天穹上的雷電,威力再大也不可能造成如此的畫面。
在湖水上無力飄浮的殘破荷葉上,隱約可以看到些鐵渣的痕跡。
寧缺看著湖間的殘破荷枝,笑著說道:「留得殘荷……聽雷聲。」
土陽城地處大唐東北邊陲,依岷山,近荒原,縱使是盛夏也極為涼爽,入夏後雨水漸沛,卻極少能夠聽到雷聲。
雨水漸多,不代表這裡能夠像南方一樣,奢侈地挖湖種荷,土陽城裡只有將軍府有荷塘,只有很少的人能夠見到殘荷,自然這座邊城裡不會有太多人會像詩人文士般對著殘荷大發感慨。
然而當土陽城裡的人們,看見城外草甸間那支大唐騎兵殘軍時,他們不得不震驚感慨,甚至是震驚到無語。
很多年來,大唐軍隊基本上就沒有吃過什麼虧,夏侯大將軍統帥的東北邊軍,更是從來沒有打過敗仗,那麼為什麼城外那支騎兵卻是殘軍?
其實這只是一個並不美妙的誤會。
土陽城外草甸上的大唐騎兵,並沒有在荒原上打敗仗,只不過千里跋涉,盔甲染灰,馬倦人乏,最關鍵的是所有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麻木的神情,隊伍裡瀰漫著衰敗的氣氛,所以才會被誤認為是殘軍。
讓大唐軍人們麻木的原因,是不遠處山林間那個荒人男子。
那名男子身上的皮袍早已破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