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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大家眉頭微蹙,說道:「入世不是殺人,而是領悟。」

寧缺說道:「殺人何嘗不是一種領悟?」(注)

說完這句話後,寧缺便醉了,不知道是來自河北郡的雙蒸烈釀讓他醉,還是說他發現自己無力撕開長安城裡那些強者密織的網,所以不得不醉,也許他只是想借醉來隱藏自己的某些心思。

一如往常,在紅袖招醉後,他便睡在水珠兒的小院裡,床上的暖香如舊,好在沒有多少師傅顏瑟的臭腳丫子味。

桑桑坐在床頭,拿了一條濕濕的毛巾,搭在他的額頭,她很清楚寧缺這時候是在裝醉,所以婉拒了水珠兒煮醒酒湯的提議。

寧缺在微醺醉意裡沒有做夢,沒有看到那遠處的黑暗,沒有看到那三道極陰極寒的黑色煙塵,也沒有看到頭頂天穹上的無限光明,他只是把自己的意識沉入識海,一直沉到最深的海底,拾起那些意識碎片默默體會。

這些意識碎片,是去年在魔宗山門裡與蓮生一場血戰後的所獲,蓮生大師臨死之前,把這些意識碎片強行渡入他的識海里,此後他一直在細心體會,卻始終沒有什麼具體的收穫。

不過他知道這些意識碎片很重要,至少對他來說非常重要,因為在呼蘭海北,正是依靠著這些意識碎片,面對夏侯的那記雄霸鐵拳,他本能裡做出了極為有效的躲避,似乎能夠猜到夏侯在戰鬥裡的所有思路。

醉臥暖床,寧缺的右手無意識裡落在腰間,腰帶裡有幾塊硬硬的物事,書院的腰牌,以及別的什麼腰牌。

衣帶裡的這些牌子,似乎給予了他某種精神方面的安慰,讓他潛伏在識海里的意識,變得越來越寧靜清晰——蓮生大師留下的那些意識碎片的深層含義,此時的他依然沒有足夠的境界可以完全領悟,但他已經明白在與夏侯的戰鬥中,這些意識碎片將會發生怎樣的重要作用。

在雁鳴湖畔,葉紅魚曾經說過,晉入知命境的大修行者,能夠感知天地元氣最細微的變化,對手所有的手段,都無法超越他們的經驗與感知,這種戰鬥意識,便是知命境強者真正可怕的地方。

寧缺如今的境界是洞玄上境,想要越境與知命境的大修行者戰鬥,單是戰鬥意識的巨大差距,便會讓他絕望。

然而他識海深處有很多蓮生留下來的意識碎片。

那位曾經作為西陵大神官,作為佛宗山門護法的大人物,生前的境界早已抵達知命境巔峰,如果不是基於一些很玄妙的原因,他不肯跨出那一步,只怕早就已經破了五境,成為超凡入聖之輩。

蓮生大師留下來的意識碎片,究竟到了怎樣的境界?

寧缺不知道,這種事情只能在戰鬥中才能知道。

醒來之後,寧缺酒意盡褪,神清氣爽,確認自己的身體和精神,都處於這輩子最好的狀態中,然後他與桑桑離開了紅袖招。

長安城的風雪比晨時更大了些,片片如鵝毛,舞動不安,然後落下,把整座城染得潔白一片,寧缺與桑桑二人撐著那把髒髒的大黑傘,行走在這片素淨的冰雪世界裡,就像是一點刺眼的墨滴。

城裡的平民百姓在過節,伴著醇香的羊雜湯味,簷上積著的厚雪,彷彿都變成了新鮮涮熟的羊肉片,王公貴族們也要過節,只是北城那些安靜莊嚴的府邸裡,並沒有什麼熱鬧的聲音傳出。

寧缺知道這是為什麼,那些府邸裡的官員們,今日都要去皇城外替夏侯送行,甚至可能會把這位大將軍送出長安城。

他右手握著大黑傘的傘柄,左手牽著桑桑的手,行走在風雪裡,美好的市井氣息裡,清曠的北城貴氣裡,沉默不語。

天啟十五年夏日始,長安城已經長安了很長時間,這座城裡的人們,甚至包括書院裡的師兄師姐們,大概都以為會繼續這樣平靜下去,都以為寧缺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