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搖頭說道:「我也說不清楚,大概是對自由的強烈渴求?」
「我能明白老師為何如此說小師叔。」大師兄不解問道:「但小師弟當年遭逢的慘事,和自由二字又有什麼關係?」
夫子說道:「所謂自由,便是選擇的權利。選擇去生,選擇去死,或者選擇不選擇,當年你小師弟選擇拿起那把柴刀,殺死管家和自己最好的玩伴,在那一刻,他便向自由的彼岸邁出了第一步。」
大師兄誠實說道:「老師,我無法理解。」
夫子說道:「你是世間最清澈見底的小溪,這些年一直在山野間自由地流淌,或許曾經遇過險灘礁石,卻未曾遇見過真正的河道岔口,沒有遇到過你小師弟當年所面臨的選擇。」
「你小師弟當年做出的這個選擇,沒有人有資格判斷其對錯,但他能夠做出這個選擇,就已經是異於常人,就如同你小師叔當年一樣,無論面臨怎樣的境遇,他們都只會做自己想做的事。」
大師兄說道:「所以老師才會收小師弟入門?」
夫子感慨說道:「春天的時候,在松鶴樓見你小師弟,在草廬裡與他說話,我發現他與你小師叔並不一樣,當時還覺遺憾。」
「然而世事便是如此,哪裡能夠找到完全相同的兩片樹葉?」
夫子看著遠處的雪雲和籠罩在風雪中的長安城,欣慰說道:「不過今日你小師弟的選擇依然給了我驚喜,我未曾想到,他會有如此的勇氣去正面挑戰夏侯,我很喜歡這種選擇裡透出來的笨拙意味。」
他轉身望向自己的大弟子,微笑說道:「在書院眾弟子中你最笨拙,所以我最喜歡你,但在某些方面,你真的要向君陌和你小師弟學習。」
大師兄凜然受教,只是看著遠處的風雪,他難以抑止心頭的擔憂,猶豫片刻後說道:「如果小師弟真的敗給夏侯,我該怎麼做?」
這句話裡的如果以及真的兩個詞很有深意,這說明在書院大師兄看來,寧缺與夏侯並不是沒有一戰之力。
「我不信天,也不信命,我只相信自己。」
夫子看了一眼寒冬裡灰暗的天空,說道:「每個人也都只能相信自己,這是你小師弟自己的選擇,是他對天道命運的嘲弄和輕蔑,那麼除了一個公平的環境,他什麼都不需要。」
皇城前的死寂維持了很長一段時間,愈發暴烈的風雪席捲著血旗,吹得大黑傘微微搖晃,拂得眾人面容彷彿被凍僵一般。
大唐國師李青山看著寧缺,眼神很是複雜,說道:「便是如此?」
寧缺沉默不語。
李青山輕聲一嘆,無奈搖了搖頭,說道:「陛下有言,如果你堅持這場決鬥要進行下去,那麼你必須先把東西交出來。」
他向寧缺伸出了手,說道:「你知道陛下說的是什麼。」
寧缺眉梢微挑,問道:「為什麼?」
李青山說道:「你這是私仇?」
寧缺說道:「是。」
李青山說道:「既是私仇,又怎能動用國器?」
然後他認真說道:「如果這場戰鬥結束,你真的僥倖活了下來,那麼我會把東西交還給你。」
寧缺看著腳下厚厚的積雪,沉默片刻後,從懷中取出一個被布緊緊裹住的物事,卻沒有遞到李青山的手中。
李青山微微蹙眉說道:「莫非你連我都信不過?」
「我向來除了自己,誰都不相信,抱歉。」
寧缺說道,然後把布裹著的那個物事,遞到了身後陳皮皮的手中。
李青山微澀一笑,不再理會場間的事情,向皇宮裡走去。
宮門前的人們,不知道寧缺從懷裡拿出來的是什麼東西,不禁有些好奇。夏侯清晰地感受到了那個物事隱隱傳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