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驟疾,寧缺破風而至,雙手緊握朴刀,當頭砍了下去!
夏侯已然渾身浴血,臉色蒼白,然而神情依舊巍然不動,看著如鬼魅般撲向自己的身影,簡單至極地一槍遞了過去。
鐵槍鋒尖處光芒大作。
一聲清脆巨響之後,寧缺如受傷的大鳥般慘然向後倒掠而去,再次重重地摔倒在雪湖之上。
黝黑的鐵槍在夏侯的手中以極高的頻率顫抖著,很長時間都無法平靜下來,發出令人心寒絕望的低沉嗡鳴聲。
鐵槍與朴刀的每一次碰撞,都是那般的樸實無華,力道十足,看似簡潔而無趣,實際上卻隱藏著開山裂湖的意味。
寧缺站起身來,覺得自己的手腕似乎已經斷了,臉色蒼白如雪,雖然夏侯在他的符箭之下受了極重的傷,但在力量以及真氣雄渾程度上,他依然遠遠不如對方,這種差距是沒有辦法彌補或者是拉近的。
夏侯簡單的一槍,便破了寧缺籌謀已久,捨生忘死的一刀,應該沒有什麼道理不滿意,然而他的眉頭卻深深地蹙了起來。
因為這一槍還是沒能刺中寧缺的身體。
就在先前那刻,明槍如熾烈的陽光,將要撕開寧缺身上的黑夜顏色時,寧缺手中的朴刀不知道從何處詭異地翻了出來,不差毫釐地砍中了槍尖,然後他的身體借勢倒掠,卻並不是被槍尖挑了出去。
夏侯眯起眼睛,看著寧缺說道:「春天你在書院後山崖洞裡閉關,果然不是符武雙修,而是你……已經入魔。」
寧缺向身前的雪地裡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沒有接話。
先前夏侯便想明白了一半的答案,那個答案便是寧缺已然入魔,不然如果是普通的修行者,根本無法承受鐵槍所攜帶的巨大力量。
但那只是一半的答案。
夏侯今夜對寧缺出了三槍,每一槍都是精神飽滿之作,他相信就算是當年魔宗的那些高手,也不可能接下來。
寧缺應該已經死了,但他還活著。
每每在最關鍵的那個時間點,在槍尖的死亡陰影要覆蓋他身軀的時候,他總能提前做出反應,並且是最正確的反應。
夏侯警兆驟生,就算寧缺入魔也解釋不了他怎麼能做到這一點,因為這代表他對周遭的天地元氣波動有最深刻的認知。
換句話來說,今夜的寧缺似乎擁有知命境的戰鬥意識。
城牆上的雪漸漸歇了,卻顯得比先前更加寒冷,大師兄和葉蘇望著雁鳴湖的方向,二人撥出的氣息如霧一般瀰漫在四周。
葉蘇沒有想到,寧缺居然接住了夏侯的明槍,雖然狼狽到了極點,但終究是沒有死,這一點令他疑惑不解,甚至有些震驚。
夏侯的明槍雖然黝黑,行於夜雲之中毫無痕跡,但走的是光明正勢,以速度力量氣勢進行全面壓制,迫使對手只有生死搏之。
以寧缺如今的意識層次,根本無法捕捉明槍的執行軌跡,更談不上料敵於先,便只有硬接,而他的修行境界不過在洞玄境,根本沒有招天地元氣為手段的本事,那麼當夏侯使出第一槍時,他便應該已經死了。
「夏侯的明槍自然刺不中大先生你。」
葉蘇看了大師兄一眼,繼續說道:「如果是柳白,必然是倒提劍柄,以滔滔黃浪拍面擊之,搶而殺之。如果面對鐵槍的是我,大概會以劍意橫凝如鐵索,嘗試縛住這把槍。然而我想不明白,寧缺怎麼能躲開他的槍。」
大師兄思考半晌後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小師弟是怎麼做到的。」
葉蘇閉上眼睛,專注地聽著遠處雪湖上隱隱傳來的刀槍撞擊之聲,某人如鬼魅般踏雪而掠之聲,忽然想到一種可能。
片刻後,他睜開雙眼,蹙眉說道:「即便如此,也無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