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的生命都是獨一無二的,就算世間無數生命加起來,也不過和我的生命一樣獨一無二,老師你可不能想不開啊。」
夫子看著他嚴肅說道:「以一己之性命,換世間億民之安全,這乃英雄聖人之所為,若真有那日,為師希望你能自我了斷。」
寧缺自然不同意,憤憤不平說道:「我說過大師兄是仁人,二師兄是志士,我只不過是個自私的小人,連仁人志士都不想做,哪裡想做什麼聖人。老師你用這種話來激我,實在是有些過分。」
夫子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聽著笑聲,寧缺有些無措。
夫子看著他讚賞說道:「不錯不錯,既然是人做人便好,為何一定要做什麼聖人,你這傢伙想得倒是透徹。在為師看來,你既然能想得正確,將來想必你也不會做什麼亂七八糟的錯事。我很欣慰啊,哈哈。」
夜色中,過於爽朗甚至顯得有些囂張的笑聲,在絕壁間不停迴蕩,然後漸漸消失。寧缺依然無措至極,不知該說些什麼。
夫子看著他微笑說道:「冥王之子需要定義,卻不能由人類來定義,只能由你自己定義。正如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我們相信我們是人,只有我們才能給出人的定義,而不能由昊天或別的存在來定義。」
寧缺苦笑說道:「老師這話很有道理……學生不是在拍馬屁,是真心覺得有道理,不過也只有您才有資格說這種話。」
夫子說道:「這話不是我說的,是你小師叔當年說的。」
第九章 日後夜臨誰來罩?
原來是小師叔說的話。寧缺看著遠處長安城裡最後最微弱的那點燈火,沉默了很長時間,問道:「老師,真的一定要去爛柯寺?」
夫子說道:「由你自己決定。只是如果不去這一遭,你心頭那個疑惑誰也解答不了,為師也無法解答,而且我總覺得爛柯寺此行是你的機緣。」
寧缺問道:「是什麼樣的機緣呢?」
「我本是不信機緣之人。」夫子說道:「然而這些年看了很多事情,漸漸覺得自己的看法是不是太頑固了些,有了些新的認識。機緣並不是天道註定必然會發生的事情,而是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某些人,因為各自心中的理念,哪怕是偶一動念,便開始影響周遭的環境和人群,最終影響到極遠處的對方。」
「直至相遇,心裡的那些念頭便會轉換為實際的故事,然後你再往事件最開始時倒溯,往往會發現,你最終得到的正是你想要的,這大概便是機緣。」
夫子繼續說道:「桑桑那丫頭的病,或者能夠自愈,但能在爛柯寺小和尚處看看更好,你繼承了你小師叔的衣缽,終究也還是需要學一些佛法來沖淡戾氣,你要弄明白自己是不是冥王之子,更應該去看看盂蘭節是怎麼回事,你需要做這些,那便是機緣。」
寧缺出神說道:「很像和尚們說的聽不懂的話。」
夫子說道:「以後多聽和尚們說說,便能懂。」
「會有危險嗎?」
「走路都會被馬車撞死。」
「老師,我就當你這句話是預設。」
「我哪裡有認?」
寧缺收回眺望夜中長安城的目光,低頭看著自己的膝頭,說道:「如果連老師你都覺得那是危險,那我和桑桑怎麼辦?」
夫子微笑說道:「不經三日三夜小火煨,世間哪得佛跳牆?不經歷……」
寧缺舉起手求饒,痛苦說道:「小師叔說的那段話,我已經聽得耳朵快要起繭,老師您不用換著方再說。」
夫子說道:「去看看吧,正所謂不看不知道。」
寧缺嘆息說道:「世界真奇妙。」
夫子異道:「居然接得如此好。」
「哪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