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缺在旁邊聽著,忍笑忍至腹痛,到此時真的再也無法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連連擺手說道:「你們先聊著,我去看看饅頭好了沒。」
夫子瞪了他一眼,說道:「都是你惹出來的事情,還想逃?」
說完這句話,他看見寧缺手裡端著的那碗雞湯,輕噫一聲,讚嘆說道:「油色晶瑩,隱見湯色清而有蘊,真是一碗好湯。」
寧缺神情微僵。
夫子輕拂衣袖,便把這碗雞湯從寧缺手裡搶了過來,一口飲盡,面不改色。
寧缺震驚無語,心想老師果然好深厚的功力。
緊接著,夫子臉色驟變,噗的一聲把嘴裡的雞湯全部噴了出去,衣襟上、鬍鬚上儘是油水淋漓,看著好不狼狽。
「燙!」
夫子大怒痛呼,音調都有些變了。
桑桑正在雨廊下摘紫藤果,不解問道:「雞湯要放糖嗎?」
崖畔一陣笑聲。
第三卷 多事之秋
第一章 春天的故事(上)
對國家而言,紀年就像是每個人的名字,不見得響亮,但一定要有,所以世間所有國度都有自己的紀年,而真正能夠被民眾記住,並且在日常生活中能夠有效使用的紀年,千年以來便只有兩種。
時光流逝,來到了大唐天啟十六年,也就是西陵大治三千四百四十七年,在這一年的春天裡,發生了很多故事。
道痴葉紅魚,在離開西陵神殿整整一年之後,終於回來了,她在無數驚恐目光的注視下,殺死了陳八尺,然後走進了黑色的裁決神殿。
在她踏進神殿的那一刻,一道威嚴至極的聲音,從大殿深處響起,巨大的聲浪撞擊著黑色巨石砌成的牆壁,粉碎成無數細碎而刺耳、有如鋒利鋼針般的存在,瞬間來到她的身前,籠罩住了她的身體。
「你是第一個叛離神殿,還敢回來的人,是來領受責罰的嗎?」
如萬根鋼針般的威嚴聲音,刺入耳膜,葉紅魚微微蹙眉,卻沒有什麼反應,只是神情漠然地望向神殿深處。
神殿深處有一道炫麗至極的珠簾,珠簾之後,隱約可以看到那座巨大的血色墨玉神座,可以看到神座上那個威嚴如海的身影。
如過往那些年一樣,墨玉神座上響起的這道聲音,激盪著冷酷的神威,俯瞰世間一切的輕蔑,今天甚至還帶著一些嘲弄。
葉紅魚的信仰極為虔誠,真正的虔誠,所以她根本不認為自己離開西陵神殿代表著背叛,但她此時並不想對簾後的那道聲音做任何辯解,她現在只是想走到那道珠簾之前,把自己準備做的事情做完。
她是這樣想的,於是便這樣做了。
她靜靜向裁決神殿裡走去,青色的道衣在黑色光滑的地面上緩緩飄動,就如同行走在沉沉黑夜裡的一片綠葉,毫不起眼卻又非常奪目。
一名裁決司的神官站在石柱旁,看著她厲聲喝道:「放肆!」
又有裁決司神官暴怒喝道:「放肆!」
更多的神官湧了出來,紅色的教袍在廣闊的黑色地面上,像血一般翻湧,然而相聚成一片血湖,暴怒而寒冷的呵斥聲不停響起:「放肆!」
如雷般的呵斥聲,沒有讓葉紅魚的神情有絲毫變化,她依然是那般平靜,那般冷漠,每一步的距離都完全相同。
葉紅魚對昊天的信仰無可挑剔,但她不是那些看見神殿便淚流滿面的愚痴教徒,除了昊天能讓她心生敬意,別的任何事物都不行。所以當初面對著掌教和裁決神座的壓力,她沒有選擇屈服,而是毅然離開西陵神殿,不惜背負道門叛徒的罪名,所以她今天會回到西陵神殿,並且向那道珠簾走去。
她本來就是個極放肆的人,她做的都是極放肆的事,那麼黑色神殿裡的這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