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首尾兩個看字,讀音可以不同,意義也自會不同,前一個看字是看守,後一個看字是看見,或者說去看。
大師兄問道:「您要看什麼?」
首座的兩道銀眉在秋風裡輕輕飄拂,說道:「看佛祖,看眾生。」
君陌沒有聽懂,搖了搖頭,把手裡的鐵劍換了個邊,繼續砍向棋盤。
首座神情微變,酒徒神情愈發凝重,他們都沒有想到,君陌停手,不是因為放棄,而只是因為他要把手裡的鐵劍換個邊——那麼,就算鐵劍真的被砍廢了,他也會換個東西,繼續去砍吧?
大師兄忽然說道:「佛祖的棋盤砍不開,昊天也殺不死。」
酒徒望向他,想要阻止他繼續向下說,但想了想,沒有動作。
大師兄繼續說道:「佛祖就算在棋盤裡毀滅她的存在,也只能讓她變回純淨的規則,自然歸於神國,這樣做又有什麼意義?」
首座合什道:「佛祖前知五千年,後知五千年,能生前一切已往,能算身後一切未來,自然能夠算得到今日之事。」
大師兄平靜說道:「老師思考千年,最終才想出法子把她留在人間,佛祖能算得到老師的手段?佛祖能算到小師弟的本事?還是說佛祖能算到昊天被我書院分成了兩個存在?不,佛祖什麼都算不到。」
他的語氣很尋常,神情很平靜,卻透著份自有光彩的自信,書院做的事情,便是昊天都沒有算到,何況佛祖。
首座懂了,於是他沉默了很長時間。酒徒在西陵神殿那間石屋裡聽觀主說過,所以他早就懂了,才會來到這裡,幫助佛宗。
佛祖為昊天佈下生死局,但他哪裡能算到,今日的昊天已經變成了兩個,用大師兄的話來說,這個局還有什麼意義?
「沒有意義。」
在極短的時間內,首座變得蒼老了很多,因為他明確了道門的意圖,也承認書院是對的,佛祖的這個局沒有意義。
如果昊天只有一個,那麼佛祖棋盤只要把那個叫桑桑的她殺死,然後永世鎮堊壓,不與世界相通,自然無法回到神國復活。
然而現在昊天有兩個,就算佛祖能夠殺死桑桑,又如何能夠讓她死後散化成的規則不與世界相通?昊天還在,規則與規則自然相通,沒有任何力量能夠阻攔,死後的桑桑,必然會回到神國,而這正是觀主想要的結局。
「沒有意義。」
首座看著依然在砍棋盤的君陌,把這四個字又重複了一遍。
「你們做的事情也沒有意義,這是佛祖的棋盤,只要佛祖不讓他們歸來,他們便永遠沒有辦法歸來,至於棋盤裡的昊天是生是死,死後會不會回到神國,那便要看佛緣,或者天意,我們這些凡人在此之前,本就無意義。」
峰間的鐘聲還在持續,很多僧人來到崖坪上,卻不敢上前,聽著這話,紛紛合什行禮,七念和戒律院三長堊老也來到了此間。
這場書院與懸空寺之間的戰鬥,看上去似乎是書院佔了上風,但只要書院沒有辦法把棋盤開啟,那麼便註定是輸家。
君陌終於停下,忽然說道:「不能開啟,那便進去。」
大師兄微笑說道:「此言甚是有理。」
首座說道:「不是想進便能進。」
大師兄說道:「首座您難道沒有想過,我們既然已經拿到了棋盤,為什麼沒有離開,而是來到崖坪上?」
首座銀眉微飄,若有所察。
大師兄望向青樹,仲手輕撫樹葉,說道:「這就是那棵梨樹?」
首座沉默不語,青藤後的七念諸僧神情微變。
大師兄說道:「聽說這棵梨樹五百年開花,五日結果,五刻落地,觸地成絮,隨波逐流,不得復見,真是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