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旅行,說走就走。
寧缺走下城牆,在被秋雨濕潤成深色的青石地面上行走。
入秋後,朱雀大道兩旁的樹葉迅速被染成紅黃二色,清晨雨後,無數樹葉離開梢頭落下,在街上堆起如彩瀾,深處幾可沒膝。
短時間內,酒徒不會再給機會,西陵神殿的強者們,也會變得很謹慎,而且他們也不敢進長安,那麼他再守在城牆上,意義不大。
現在他要解決的問題是,怎樣讓酒徒不再殺人——如果讓酒徒繼續殺下去,不等西陵神殿和金帳王庭的大軍來襲,唐國便會傾覆。
酒徒以前沒有這樣做,因為他對書院有所忌憚,因為夫子餘威猶存,也是因為他雖然嚮往神國,卻不願意毀滅人間。
現在他開始發飆了,書院該怎樣應對?
夫子和小師叔若還活著,那事情自然簡單,一棍或者一劍把那廝宰了便是,順便再把屠夫給宰了,遺憾的是他們已經不在。
大師兄很難阻止酒徒,因為他不是那樣的人,二師兄同樣不行,這兩個人只會去和酒徒拼命,就像以前在懸空寺裡做的那樣。
在不需要拼命的時候,寧缺很瞧不起拼命這種法子,因為他總以為,自己的命以及書院師兄師姐們的命,總是要比別人的命更重要些,無論你是酒徒還是屠夫,首座還是觀主,都沒資格換我們的命,所以他非常不同意朝小樹的安排,也根本沒有考慮過兩名師兄會怎樣做。
如果三師姐在長安,他會怎樣做?如果蓮生還活著,他會怎樣做?寧缺行走在黃紅兩色的落葉間,吸著秋雨裡清新的空氣,頭腦變得非常清醒,知道自己應該怎樣做了。
寧缺找到上官揚羽的時候,這位大唐的新貴正在紅袖招裡灌酒,那雙頗有特色的三角眼因為迷離而顯得愈發猥瑣,蘸著酒水的山羊鬍就像是墨筆一樣在桌上掃來盪去,形狀滑稽甚至令人感到厭惡。
按道理來說,大唐當前的局勢極為嚴峻,皇宮裡御書房裡的燈火晝夜不歇,各部衙更是忙碌到了極點,他實在想不明白,上官揚羽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只是因為時間急迫的緣故,他也懶得去問。
上官揚羽見著他,酒意便醒了大半,只覺腹中墜墜,想去茅廁解決問題,卻哪裡敢離開,問道:「十三先生有何事交待?」
寧缺說道:「我要殺些人。」
他說的很輕描淡寫,落在上官的耳中卻像是一道驚雷,剩餘不多的酒意頓時全部消解,小腹更是一陣抽搐,打了個寒噤,彷彿已經去了趟茅廁。
之所以會反應這般大,是因為上官非常清楚,寧缺說殺人那便要殺人,而且必然殺的不是一般人,也不會僅僅是殺人。
從多年前,寧缺便開始在長安城裡殺人,他曾經犯下很多椿命案,殺死過很多朝廷命官,也正是從那時候開始,上官開始與他接觸,從裝作什麼都沒有看見,到最後不得不從肉體到靈魂都全部效忠於對方。
當年如果不是寧缺殺了御史劉貽琦,他根本沒有可能坐上長安府尹的位置,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是寧缺殺人最早的觀眾,也是最初的收益者,那些滿是血腥的記憶,他從來沒有忘記過。
然而寧缺現在已經是大唐最重要的大人物,他說的話比皇帝陛下更有威力,無論他要殺誰,都沒有人敢反對,那麼他為何要來找自己?
上官揚羽有些想不明白,臉上的神情更加謙卑,寧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卻也不解釋,用眼趣的眼神看著他說道:「不打算幫我辦?」
「這是哪裡話?」
待上官揚羽神情堅毅,待看著樓裡沒有人注意到此間,壓低聲音卻依然顯得極為斬釘截鐵,說道:「您這時候就算是要殺進宮去,我也必然跟在您的身後!」
寧缺很滿意他表現出來的態度,帶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