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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送過來的囚犯更多,除了刑部押過來的,還有應寧缺要求,軍部專門送過來的數十人,庭前的地面上根本沒辦法跪下,只好分成幾批。

「這些……大部分只是家眷。」一名戶部官員翻了翻手裡的囚犯名冊,望向上官揚羽震驚說道:「難道這些人也都要殺?」

上官揚羽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望向寧缺問道:「也瞎挑著殺?」

官員們的臉色有些難看。被押到庭前的數百人都是受牽連的家眷,就算當年在戰爭裡知情不報,甚至有從犯行為,依據唐律也很難判死罪,判死罪那也是刑部或者大理寺的權力,難道就要這樣殺了?

這數百名家眷在獄中被囚數年,精神倒還不錯,因為不是修行者,也沒有受到什麼禁制,還能發出聲音,此時聽著官員的話,他們才知道今日將要發生何事,不由驚恐萬分,哭著喊起冤來。

他們的罪名是通敵,唐律中通敵與叛國最大的不同,在於有沒有主動實施,所以最常見的通敵者往往就是叛國者的家眷,這是很好理解的事情。

數年前那場戰爭暴發後,有很多唐人自世間各處歸來,昊天道南門都有三分之二的道人與西陵神殿切斷聯絡,但依然有虔誠的昊天信徒誓死效忠西陵神殿不肯歸來,甚至在西陵神殿的護教騎兵裡任職。這些人都是叛國者,他們的家眷便是通敵者,無論有沒有與遠在西陵的親人斷絕關係,永遠都是通敵者,因為血脈聯絡是斬不斷的,這便是唐律裡最冷血最殘酷的律條。

過去數年,唐國朝野四處搜捕,在邊境線嚴防死守,擒獲數千名涉嫌通敵的民眾,然後把他們關押在長安城和各州郡的大牢裡,除了明正律法,最重要的原因自然是為了震懾牽制那些遠在他鄉的叛國者。

今天,寧缺準備把這些人殺了,這是很令人想不明白的事情,不止這些家眷們想不明白,朝廷裡的官員們也想不明白。

庭院側方的巷道里滿是血腥的味道,先前被斬下來的那些人頭,暫時被堆在板車上等著處理,忽然有顆人頭滾了下來,在雨水裡骨碌碌滾著,一直滾到庭間,滾到家眷們的眼前,惹來一陣驚呼與哭泣。

寧缺抬起頭來,看著跪在秋雨裡的那些男女老少,彷彿看到很多年前老筆齋對面的那堵被春雨打濕的灰牆,看到了死去的小黑子。

看著雨水裡那顆人頭,他想起更多年前將軍府裡發生的滅門慘案,想起那些溢位門縫的血漿和那些像西瓜般的熟人的頭顱。

「那年長安城落了場春雨,朝廷和神殿正在談判,準備議和,我帶著魚龍幫和羽林軍衝進清河郡會館,在雨中把清河郡的人全部殺光了。」

他說道:「現在想來,我有些後悔。」

官員們神情微和,心想書院仁善……然而緊接著寧缺說道:「當時應該留些慢慢來殺,或者能夠得到更多的好處。」

庭間一片死寂,只有雨聲和孩子們壓抑不住的哭泣聲。

「我知道你們覺得自己很無辜,那些清河人大概也這麼覺得,甚至從唐律或者道德來看,你們有些人真的是無辜的。」

寧缺看著雨中的數百人,說道:「但我不在乎。」

庭間的官員和羽林軍都是唐人,他們很在乎這些事情,所以臉色有些難看,然而上官揚羽不在乎,在秋雨裡緩緩舉起右手。

他和寧缺都是非典型唐人,唐律對於他們來說只是工具,至於那些美好的道德或者說情懷,用來欣賞便好,不需要擁有。

手起,便是刀落。

刀落,便是頭落。

蒼老的臉頰,年輕的臉頰,猶帶稚氣的臉頰,因為失去血液又被秋雨洗過,瞬間變得蒼白無比,再沒有任何生命的氣息。伴著驚恐的喊聲、悽惶的求饒聲、怨毒的叫罵聲、悲涼的哭泣聲,各式各樣的頭顱不停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