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沉默了很長時間,問道:「這些……真的這麼重要嗎?」
酒徒看著他說道:「生存的意義,就在於生存。」
大師兄說道:「難道不應該是體會?」
酒徒嘲諷道:「只有無法永恆的人,才會漠視永恆的意義,只有吃不到葡萄的人,才會說是酸的,才會說出這樣酸而無用的廢話。」
大師兄感慨說道:「那麼在您看來,所謂愛這種字眼必然也是酸而無用的了。」
「先前我便說過,我對人間無所愛……什麼是愛?你終究還是太年輕,不夠老,不明白在時間的面前,這些字眼真的很輕。」
說到此處,酒徒眼裡流露出些許感傷與懷念,說道:「我夠老,我活的足夠久,見的事情足夠多,悲歡離合在我眼前不停重演,生老病死一直在我身邊,對我來說,世間早無新鮮事,又哪裡有什麼看不透的?」
「時間會殺死你所有的舊友,把你的新朋變成舊友,然後再殺死,你會變成看淡情愛的智者,你會變成身體與靈魂都腐朽不堪的走屍,但同樣你會思考很多,你最終會想明白,存在的意義就是存在,除此別無所求。」
他看著夜空平靜說道:「我與時間這個鬼東西相處了太多年,我很清楚它是怎樣的不可戰勝,所以我不會錯過任何戰勝它的機會。」
今夜的酒徒與以前有些不同,以往無論在小鎮還是在懸空寺,他並不顯強大,彷彿是山野間的一顆石,此時他卻是一座險崛的山峰。
因為從前的他,自斂而不思,順勢而行,如朽木和不會言語的石,今夜的他,則是在思考,在表達自己的思想,於是這山峰便活了過來。
聽著這番話,大師兄沉默片刻,然後問道:「那麼,自由呢?」
酒徒說道:「什麼是自由?是掌握,是瞭解,是知識和目光的邊界……確實,這是比愛比欲更美妙的東西,然而誰能自由呢?」
大師兄搖頭說道:「沒有絕對的自由,但會嚮往,所以要追求……老師曾經向青天黑夜裡不停地飛翔,我想那時候的他雖然寂寞,但肯定也很愉快。」
酒徒眯眼說道:「哪怕觸到邊界便會死去?哪怕打破邊界的結局是寂滅?」
「當年因為桑桑的事情,小師弟曾經教育過我,不能因為壞的可能性,就破壞所有的可能性,因為活著就是無數可能性的集合。」
大師兄說道:「……那麼沒有可能性的活著,就是死去。」
酒徒說道:「或者外面從來沒有你們想像的那麼好。」
「還是小師弟曾經說過,人類註定的征程就是星辰大海。」
大師兄看著夜穹裡的滿天繁星,彷彿看到夜穹這外那些真正的星辰,露出極明朗的笑容,說道:「我雖不喜遠遊,但每每思及,亦覺心神蕩漾,喜不自勝,覺得其間有極大歡愉,竟能超出寂滅的恐懼。」
酒徒靜思良久,問道:「如此歡愉之徵程,何以名之?」
大師兄說道:「當名為:逍遙遊。」
聽著逍遙遊三字,酒徒望向滿天繁星,竟忘了該如何言語。
第二十五章 誰在拼命以求,誰在當壚賣酒
酒徒看著滿天繁星,沉默良久,眼眸裡的情緒淡而不散,如飲美酒無量,誤入星海深處,沉醉不知歸路,即便知曉也懶回舟。
「或者,那真的很美。」
他看著繁星,眼中忽然流露出幾抹悸意,像孩子看到大山那邊陌生的世界,充滿了畏懼與不安,聲音輕顫:「但也很可怕。」
最甜的蜜糖往往就是最毒的砒霜,最美的嚮往有時候也正是最大的恐慌,自由很好,但無所依憑很壞,只在每人一念間。
大師兄輕輕嘆息一聲,知道他已經醒了過來,並且做出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