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你有野心有想法,和書院後山裡的那些師兄師姐們不一樣,而父皇正是看中你有野心有想法,對我帝國而言,年輕人有沒有野心是件很重要的事情。」
「我真不知道自己有什麼野心。」
「或者換一個詞……理想?」
「我的理想殿下應該清楚,都是很簡單的一些東西。」
「但當你滿足了小時候的理想,難道沒有更大的理想?」
「比如?」
李漁看著他思索的神情,說道:「常年在書院後山修道,你喜歡嗎?」
寧缺不假思索回答道:「喜歡。」
這個問題以往或許還能讓他感到困惑,但自從陳皮皮帶著他去了崖洞書屋,看到那位不停抄寫看書的讀書人後,便再也不成其為問題。
李漁盯著他的眼睛,追問道:「可是擁有足夠強的力量之後,難道你不想依靠力量做些想做的事情,達成一些你想要達到的目標?」
寧缺腦海中閃過破敗的府邸、染血的石獅、濕牆前箕坐的朋友,身體微感僵硬,沉默很長時間後,把這些不可宣諸於口的想法擱至身後,抬起頭來看著她聳聳肩,無謂說道:「我以前熱衷名利,但現在利已經有了,出名才知道有出名的煩惱,所以我現在真不知道日後還要去做些什麼。」
李漁靜靜看著他,忽然想到,這個傢伙現如今已經是夫子的學生,世間的名與利對他而言確實沒有太大的吸引力,不知為何,竟生出些許的挫敗無措感。
「我記得去年冬天有一次,你在我們此時所坐的木庭間對小蠻講過一個童話,那個童話裡的小公主驕傲又膽怯而且無能,那個青蛙王子倒是有幾分潑賴勁兒。」
沉默很長時間後,她開口說道。
剛一開口她便覺得有些不對,想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忽然說起那個故事,但既然已經開始,她用力握緊拳頭,強自鎮定平靜把這個故事講了下去,不知道是因為夏末風熱還是遠處廊間宮女偷懶停扇的緣故,覺得自己的雙頰有些微熱。
「世間任何事情想要做成,首先便要敢想。如果不去想那便永遠做不成,所謂野心慾望理想其實說到底還是要依靠勇氣二字。」
李漁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緩聲說道。
庭間一片安靜,只隱隱能夠聽到遠處廊間大葉扇轉動的聲音,老樹下小蠻驚喜的歡呼聲,假山間淌水入池的聲音。
寧缺看到她眼中的寧靜溫和甚至是縱容之意,聽明白了她話語中的意思,不自禁地想起當時北山道口火堆旁聽故事的那個少女,然而轉瞬間他清醒過來,記起對方是身份尊貴無雙的大唐公主,尤其是那些過往的猜測依然在腦海中盤桓,於是他沉默片刻後沒有接話,而是問道:「呂先生最近可好?」
沒有聽到對方的試探性言語,李漁生出淡淡遺憾傷感,但卻也鬆了一大口氣,提起身前名貴的龍首無雙一捆竹小泥壺,把寧缺面前的茶杯斟滿,微笑應道:「呂先生不肯在長安城裡生活,堅持在瓦頂山清修,前些日子來了封信,說是身體不錯。對了,知道你進入書院二層樓後,他很是高興。」
想著旅途上呂清臣老人對自己無私的教誨,而那時候的自己只是一個聲名不顯、不能修行的少年,現在的自己卻成為大唐朝廷的重點培養物件,寧缺不禁感慨萬分,很是懷念感激,心情也變得溫暖了很多。
「殿下,我去荒原的這段時間……那桑桑就拜託你照顧了。」
「放心。」
有大唐四公主照看,長安城內應該沒有誰敢欺負小侍女。但寧缺此去荒原,是桑桑生下來後第一次離開他的身邊,所以在得到如此肯定的答覆後,他還是有些不放心,盯著李漁的眼睛極認真說道:「不要讓人欺負她。」
被寧缺質疑,身為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