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諸國與左帳王庭和談,這支送糧隊代表的是態度,運送的糧食主要起個象徵意義,數量並不是太多,如果這群馬賊衝著糧草而來,那麼當他們發現這支送糧隊非常難啃之後,應該馬上撤走才對。除非馬賊劫殺糧隊的目的不是糧食,而是想要破壞協議,或是針對糧隊裡的某人,那麼這件事情便會變得非常棘手。
想到這點,他下意識裡用餘光看了身旁的車窗一眼。有冬風吹來,拂起窗簾一角,露出莫山山那張不嗔不喜平靜淡漠的臉。
在他看來,送糧隊裡有資格引來這麼多馬賊的目標,只能是馬車裡的這位白衣少女。當然,在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他提前剔除了自己,因為他相信沒有誰知道自己喬裝成一名墨池苑男弟子混在送糧隊中。
事態如寧缺思忖的那般逐漸惡化,送糧隊裡的氣氛僅僅輕鬆了一天,便迅速變得更加緊張,甚至恐慌起來,因為在接下來的兩三天裡,綴著送糧隊的馬賊非但沒有離開,而且還不斷有新的小股馬賊出現,匯入遠處的馬賊群中。
此地距離王庭不算太遠,縱精銳騎兵來援,大約只需要兩天半時間便能到達,送糧隊不可能輕裝突圍,便只好寄望於援兵,當夜營地裡便有兩束煙花升上夜空,將深沉的夜色耀得明亮一片,同時也耀出了遠處那些像山一般的馬賊群騎。
一路煙花綻放,一路馬賊匯入,綴著糧隊的馬賊數量越來越多,漸要變成黑壓壓的人海馬海,糧隊裡的人縱使看上一眼,也覺得心驚膽戰。
寧缺變得越來越沉默,他看著遠處已經超過六百騎的馬賊群,心底深處的疑惑越來越濃鬱:這些馬賊究竟想做什麼?
第二十章 上馬為賊(四)
簡單的數量分析可以得出相對準確的結論:比如一個擁有十七房小妾的中年男人,他肯定很有錢;長安城一個在書房裡掛著兩幅以上寧缺書帖的官員,他除了很有錢之外,肯定還很有地位。
所以當沉默綴著糧隊的馬賊人數超過六百騎後,馬賊背後勢力的嫌疑物件迅速浮出水面——不是燕國便是王庭。因為這片荒原上,只有燕國和左帳王庭才養得起這麼多馬賊。但寧缺始終無法理解這群馬賊的目的,因為無論是燕國還是左帳王庭,現在都應該很歡迎議和一事才對。
寧缺變得沉默起來,說明他也開始緊張。
送糧隊裡有兩百燕騎,逾百民夫,還有十幾名來自大河國墨池苑的修行少女,在最開始的時候,雙方紙面上的實力相差不大,他本以為震懾一下對方,按照馬賊的慣常行事方式,對方或許會撤走。然而看著匯集在荒原上的馬賊越來越多,他終於確認對方的目的並不是單純的搶劫,而有別的意圖。
現在出現在送糧隊四周的馬賊已經超過六百騎,實力完全佔據優勢,就算他帶著莫山山馳馬而去,衝殺對方十餘騎,對於整個大勢也沒有任何作用。
沒有新的馬賊匯入隊伍,六百騎馬賊就這樣沉默跟隨著送糧隊緩慢北行,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馬賊始終沒有展開攻擊,顯得有些猶豫,似乎在等待什麼命令。
但不管攻或不攻,這些馬賊就在那裡,就在四周的原野間遊蕩唿哨,送糧隊裡的人們承受著巨大的心理壓力,感覺頭頂有片烏雲始終無法被風吹走,反而壓得越來越低,氣氛壓抑恐慌甚至絕望起來,如果不是身處寒冷荒原之上,說不定那些面色蒼白的燕軍早就一鬨而散潰營了。
一根無形的繩索,在送糧隊與馬賊群之間崩得越來越緊,雖說眼下還沒有露出猙獰的面容,但寧缺清楚,隨著與王庭間的距離越來越近,馬賊再不攻擊便會失去所有機會,所以這根繩索總有崩斷的那一刻。
荒原之中並不全然是霜草黑土,也有廢棄的土城和起伏的小丘,在一處葉凋楊林周遭,送糧隊暫時停駐休息,燕軍將領惶然看著外圍的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