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漸漸流淌,有些不知道的事情自然會透過某些方式知道,比如最終進入書院後山的並不是隆慶皇子,而是一個叫寧缺的小傢伙。
夫子盛了碗羊湯緩緩飲著,細長的眉尾似乎愜意得要在冬風間飄舞起來,他看著近處的碧湖和更遠處某地,說道:「他在渭城成長,在梳碧湖成人。」
大師兄點了點頭,回首望著老師問道:「老師,我們為什麼要來渭城?」
夫子端著湯碗,看著梳碧湖畔那些忙於生計的馬賊們,說道:「畢竟是自己的學生,雖說還沒有見過面,但既然順路,就算是做次家訪吧。」
大師兄想著去年春天離開長安書院前的那幕畫面,想起當時夫子的交待,想起那少年身後背著的那把大黑傘,問道:「老師,您早就知道小師弟會成為小師弟?」
夫子放下湯碗,摸著微鼓的腹部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搖頭說道:「世上從來就沒有命中註定這種事情,既然如此,又何從預知?」
「昊天也不能安排一切。」
夫子抬頭望向冬日草原高畫質的天穹,彷彿看到十幾年前柴房裡那個手持柴刀,渾身發抖的小男童,感慨說道:「很多年前,我見過你小師弟一眼,當時我只是覺得他很像一位故人,卻沒有想到他居然真的能活下來,而且到了我的身邊。」
大師兄看著草原微慮說道:「也不知道小師弟一個人進荒原,能不能應付得來。」
夫子說道:「那是個很不容易的孩子,荒原是他的家,想來不至於太過狼狽。若真有太狼狽的那時,難道你不是他的師兄?」
大師兄微笑低頭,和若春風。
悽厲的羽箭破空聲,就像是尖銳的笛鳴,瞬間撕破營地上空的暮色。
因為距離太遠的緣故,箭枝飛至營地外時,早已歪斜緩慢得不成模樣,似飲醉酒的漢子般狼狽墮到地上,沒有造成任何傷害。但營地裡的人都清楚,對方的響箭用意在於警告或者說炫耀,所以心情並沒有變得輕鬆起來。
草原遠方那蓬煙塵漸漸散開,露出逾百騎真容。隱約能見馬背上那些裹著獸皮棉甲的蠻子威武雄壯,他們單手持韁,癲狂怪叫,興奮得彷彿看到了大量獵物。
營地裡的燕國騎兵分出一支迎了上去,相隔數箭之地時,那些草原蠻子唿哨著散開,圍著營地四周的平川淺水打轉,不肯靠近,卻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寧缺第一個發現馬賊的蹤跡,搶先示警之後便跳下馬車,沉默牽著大黑馬,時刻準備上鞍。只是看著這群唿哨遊走四周的草原蠻子,他的眉頭漸漸皺起——在冬日草原上,能夠集結起逾百精騎,已經是很大的馬賊群,不知道對方什麼時候開始盯上了送糧隊,他下意識裡向身旁看了一眼。
墨池苑的少男少女們久居遙遠南方的大河國,只在傳說中聽聞過北方馬賊的兇殘恐怖,這還是他們人生第一次與這些草原馬賊正面對上。但包括天貓女在內,所有墨池苑弟子,沉默的眉眼間偶現緊張,卻絕然沒有慌張神色,各自手握細刀長柄,警惕地等待著稍後的戰鬥。
便在此時,營地北方有三騎挾塵飛馳而出,借著最後的紅火暮光高速分散。
此行前往草原左帳王庭送糧,名義上由大河國墨池苑弟子負責,但負責糧隊安全的燕國騎兵卻並不怎麼聽從命令,彼此之間若即若離,互不統屬,各看不順眼,但看著那飛馳而出的三騎,酌之華忍不住贊了聲。
「能在第一時間決定遣使往王庭報信,燕將的反應速度不慢。」
聽著這話,寧缺搖了搖頭,牽著大黑馬走到她身旁,說道:「這些看著像馬賊似的蠻子,說不定就是左帳王庭的騎兵。」
酌之華和馬車旁的少女們聽著這話都驚住了。
寧缺也不解釋,看著漠漠原野上那些遊走的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