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你也看到那匹大黑馬脾氣有多暴烈。去年春天書院入院試上,所有被選中騎大黑馬的考生都被摔了下來,雲麾將軍家那位千金也不例外,那時我在草甸上方巡視觀看,本以為無人可以降服此馬,然後我看到了一個少年走進了馬場。」
舒成將軍微微眯眼,回憶著當時的畫面,悠悠說道:「大黑馬在那個少年身前頓時變得無比老實,當時我還覺著有些奇怪,但當那少年聲動長安城後,才知道原來戰馬多通靈性,竟是比所有人都提前知道了那少年的厲害。」
下屬好奇問道:「那少年是誰?」
將軍收回目光,看著他說道:「寧缺。」
「寧缺……」那名下屬喃喃複述道,忽然間神情一震,吃驚說道:「難道您是說那位一帖動長安的寧大家?」
「我不喜歡舞文弄墨。」舒將軍感嘆說道:「我只知道寧缺去年考入書院,今年便進了二層樓,成為了夫子的親傳弟子。我還知道寧缺離開長安城的時候,郊野馬場專門把這匹大黑馬給他送了過去。」
下屬問道:「那……為何這匹大黑馬會出現在王庭?」
話一出口,他便知道自己問了個極蠢的問題,如此神駿無匹之馬,自然不可能離它的主人太遠,馬在王庭自然主人也在王庭。
「尋常人不知道寧缺在書院二層樓裡排行十三,但軍部當然知道他化名十三先生在燕北邊塞停留,只是連我都沒有想到他會親自來王庭。」
舒將軍微微皺眉,低聲自言自語說道:「連書院都如此重視此次和議,難道北面那些荒人真的如此麻煩?還是說此事別有隱秘?」
那名下屬思忖片刻後,不解問道:「將軍,既然寧缺來到王庭,為何他沒有現身,也沒有來營中與將軍相見?」
舒將軍沉默片刻後,微笑說道:「夫子的親傳弟子,那是何等樣人物,他不現身自然有他不現身的道理,我大概沒有那麼大的面子。我只是覺得這件事情似乎越來越有趣了。」
暮色降臨,火堆點燃,全羊倒掛。酒香撲鼻時,夜色也隨之降臨荒原。
王庭部落裡聚集著來自天下四面八方的人,還有很多專程前來參加格慕慕大會的周邊部落牧民,在火光映照下,酒香籠罩間,人們興奮地談論著白天看到的那些畫面,爭論著哪裡的武士最有力量,又是誰的箭法最為精湛。當然被最多提到的還是那匹狂暴的黑色駿馬,無數人在猜測它的主人究竟是誰。
大黑馬的主人沒有聽到人們興奮的議論,他沒有飲酒吃肉為樂,而是不知從何處偷了一件草原牧民的衣服,借著夜色的掩護,從大河國營地向西面潛去,悄無聲息地靠近唐營,然後折向南面在一片高地後方坐下。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一個人影從唐營方向靠了過來。從移動速度和身體形態上可以看出,這人顯得格外警惕和小心。
「我一直沒有想明白,在營地外用木棍搭個圖畫,你怎麼就能判定是自己人來了?萬一是草原上那些頑童隨意搭的怎麼辦?」
寧缺看著那個男人說道,草甸後雖然沒有火光,但借著滿天繁星,依然可以隱約看到對方的面容和服飾,那是一個看上去極為老實的大唐騎兵。
那名唐軍沒有回答他的問話,眼眸裡充滿了懷疑的情緒,似乎不明白這個傢伙為什麼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有閒情逸志說這些廢話。
寧缺把手伸了過去,那名唐軍把手伸了過來,兩個人看似要握手,只聽著啪的一聲輕響,兩塊腰牌輕輕合在了一處,分毫不差。
借著星光,那名唐軍看清楚了寧缺所執腰牌的紋路,表情驟然一變,連忙揖手行禮,壓低聲音敬畏說道:「沒想到是大人親自前來。」
「你又不知道我是誰,怎麼知道我就是大人。」寧缺笑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