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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5頁

能夠活著讓他對荒人父子存有善意,而深植骨內對魔宗的厭憎痛恨、對荒人的輕蔑卻依然存在,他心中的感激愈濃,內心便越發痛苦煎熬,沉默思考很長時間後,他決定擊倒這對荒人父子,然後說出沒有機會說出口的一段話。

「我代表昊天寬恕你們的罪惡。」

帳篷裡的隆慶皇子,無論神智還是邏輯,都處於一種極為混亂的狀態之中,那種狀態橫亙在生與死之間,光明與黑暗之間,感激與厭憎之間,榮耀的記憶與狼狽的現實之間,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做出那般莫名其妙的選擇。

被扔出帳篷的事實,讓隆慶皇子清醒了過來,清醒地記起很多事情——他已不再是那個手拈桃花的西陵神子,不再是自幼錦衣玉食的燕國皇子,不再是有資格被寄望復興大燕的那個人,而只是一個雪山氣海被毀、再也無法修行的廢柴。

他在冰冷的雪堆裡不知生死地躺著,過往的畫面在腦海中快速閃過,不知道是這些畫面的因素還是寒冷的原因,他的身體越來越僵硬,瘦削骯髒的臉頰越來越蒼白,眼眸裡的光澤越來越微弱。

曾經的隆慶皇子,此時像個落魄的乞丐,在罕見人蹤的雪原上沉默木訥地等待著自己的死亡,然而幸運或者說極為不幸的是,主掌黑夜與死亡的冥君,似乎極為厭憎這個乞丐身上依然殘存的淡淡的光明味道,始終不肯施予甜蜜的親吻。

一坐至清晨,隆慶皇子眼睫微動,往日裡細長迷人的睫毛隨著冰霜簌簌落下,他漠然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發現自己居然還沒有死,緩緩站起身來,繼續自己中斷了一些時日的旅程,向著還陷在夜色中的遙遠北方走去。

在風雪與寒冷的互動作用下,那件華貴的外衣終於再也無法支撐,絲絲縷縷散落在身後,明黃色尊貴的顏色早已褪去,他身上只剩下一件貼身的內衣,上面染著烏黑色的血漬與烏黑色的泥土,竟是骯髒得分不清楚到底是血還是土。

行走到午時,熾烈的陽光照耀在頭頂,然而徒有其明卻沒有半點熱度,如同虛假的存在,他虛弱地抬起頭看了一眼天穹,艱難地眯了眯眼睛,然後用盡全身氣力向前踏了一步,腳掌處傳來異物感,低頭一看發現鞋不知何時已經破掉,一片鋒利的冰片不知何時深深刺進了腳掌心,只是他已經感受不到痛覺。

單薄的衣衫,赤裸的雙足,重傷後的身軀,隆慶皇子虛弱地繼續行走,他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裡去,只是遵從著內心最深處的那種直覺,漫無目的卻始終未曾偏離向北的方向,那裡的黑夜一直在吸引著臨死前的他,如同曾經的光明。

不知道走了多長時間,因為過於虛弱走得緩慢,所以也不知道究竟走出了多少裡地,他感受不到飢餓與痛楚,那些屬於人類的本能慾望似乎在絕望與死而不能的雙重摺磨下逐漸淡去,只是他必須要繼續向北行走,可以不用吃飯但必須能撐住自己隨時可能跌倒的身軀,所以他在路上折了一根樹枝當手杖。

極北的荒原樹木難以存活,哪裡有什麼粗壯的樹枝,那根細細的樹枝只是支撐著他向前走出數百丈便脆生生斷裂,他的身體重重地摔倒在雪面上,震出唇角幾抹發灰的陳血,他艱難地爬起來,臉上依然沒有什麼神情,木訥地看著北方遙遠彷彿沒有盡頭的荒原,輕輕嘆息了一聲,然後坐了下來。

不知走了多少天,走了多少里路,依然沒有走進死亡,也沒有走到黑暗的北方,他感到有些遺憾,靜靜抬頭看天,看著天空中的暮色漸漸被夜色替代。

在寒冷的荒原上坐了整整一夜,直至清晨來臨,第一抹陽光照耀在單調的雪原上,照耀在他微眯著的眼睛上,因為已經沒有睫毛,那處眼簾顯得格外光滑。

「終究還是天亮了。」他看著東方的第一道光,聲音沙啞喃喃說道:「如果這天永遠不會再亮,那該有多好,我為什麼現在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