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奔著的雪馬衝出丘陵,看見荒原裡緩緩行來的馬車,緩下了速度,當它發現拉車的是那個最可惡的黑貨時,更是忍不住嘶鳴一聲,既想上前狠狠與它咬殺一番,又下意識裡畏怯地想要避開,紛亂的想法影響動作,它因為長途跋涉本就有些虛弱的四肢更是險些踢在了一處,踉蹌地幾乎向前跌倒。
陸晨迦眉頭微蹙,右手一提韁繩,極為勉強地控制住身下的坐騎,而此時她與那輛馬車相距不過十餘步,已能清晰地看到對方。
車廂的窗簾緩緩掀開。
陸晨迦看著車窗,眼神此時冷漠得像原野間的冰霜,黑瞳深處隱隱透著痛苦與濃鬱的恨意,完全不似以往靜好如花的清麗模樣。
窗簾完全掀開,一個模樣尋常的書生神情溫和看著她,點頭致意。陸晨迦微微一怔,然後在書生身後看到了寧缺和莫山山的身影。
她猜到了那名書生的身份,沉默片刻後輕吸一口氣,認真恭謹行了一禮,然後不再與馬車裡的人們多說什麼,雙腳輕踢馬腹,讓如臨大敵緊張萬分的雪馬坐騎不再與大黑馬對峙,繼續向著荒原深處駛去。
「她這是去哪裡呢?一個姑娘家,孤伶伶地在這片大荒原裡走,還真是危險。她的身份尊貴,在中原無人敢惹,但這裡可是荒原。且不說可能遇見危險的暴風雪,便是遇見荒人也會出大問題,荒人對佛道兩宗可沒有什麼好感。」
寧缺看著窗外漸漸遠去的雪馬,嘆息著滿懷憂慮說道。
車廂裡一片安靜,沒有人回應他的感慨。
他微感詫異,然後發現大師兄和山山都用一種很複雜的目光望著自己。
「怎麼了?」
大師兄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山山沉默片刻後說道:「我發現葉紅魚說得對,你確實很無恥。」
寧缺大怒,問道:「我哪裡無恥了?」
山山低著頭輕聲說道:「晨迦她冒險單騎入荒原去尋自己的未婚夫,而不願意與你我朝面,明顯是因為她知道了隆慶皇子被你重傷將死的訊息。你心知肚明這都是你惹出來的事情,何必還在這裡虛偽地感慨擔心。」
寧缺有些尷尬,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來掩飾自己的無恥,於是乾脆閉上了嘴。
便在這時,車廂外再次響起匆匆蹄聲。
掀開窗簾一看,竟是花痴陸晨迦去而復返。
陸晨迦看著窗畔的寧缺,壓抑住心頭的情緒,聲音微啞問道:「你們見過他嗎?」
寧缺看著馬背上的少女,沉默片刻後說道:「那之後就沒見過了。」
陸晨迦沒有說他是誰,寧缺也沒有說那之後是哪之後,彼此心知肚明——如果真得說的太過明確,或許那股隱藏在彼此間的幽怨恨意便會爆發成真正的戰鬥。
陸晨迦盯著他的臉,沉默了很長時間,忽然抬起袖子拭了下嘴唇,然後手垂到腿畔,遮住袖上的那點血漬,聲音淡漠問道:「煩請你告訴我他可能去了何處?」
雪崖之上,寧缺一箭射穿隆慶皇子胸腹,其後一連串變故發生,如今葉紅魚既然已經與神殿護教騎兵會合,這個訊息自然也在荒原上傳播開去。神殿震怒難言,但最關鍵的卻是,沒有人知道隆慶皇子現在究竟是生是死。
最關心隆慶皇子生死的人,當然是他的未婚妻,所以陸晨迦不顧曲妮瑪娣姑姑以及神殿眾人的反對和攔阻,強行騎著雪馬便往荒原深處闖來。
寧缺平靜地回視花痴冷漠的目光,他的心裡沒有什麼負疚之意,正所謂理直所以氣壯,根本不在意對方目光裡的無窮恨意與殺機,說道:「當日我離他太遠,所以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活著,這些事情你應該問葉紅魚。」
聽到他的回答,尤其是聽著他聲音裡的平靜,陸晨迦微垂眼簾,然後沉默一提馬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