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如此高的地方落下來,哪怕是知命境的強者,也會被大地震成一攤肉泥,更何況誰也不知道深淵之下有怎樣的兇險。
隆慶就這樣帶著天書,墜入深淵之中。
中年道人走到崖畔,看著崖間的雲霧像被石頭擾動的湖水般不停流淌,沉默不語,不知道心裡在想些什麼。
沒有人知道隆慶究竟是生是死。
他或許能活,但應該已死。
然而誰知道呢?
中年道人看著漸漸被流雲吞噬的那個人形空洞,默然想著,如果這樣你都沒有死,那麼你或許真的便是傳說中的天諭之人。
知守觀後的那座青山裡,不時響起或沉悶或悽厲的聲音,那些散落在山道和密林裡的青藤,隨著這些聲音不停地顫抖,彷彿感到格外恐懼。
這些聲音來自洞窟裡避世數十年的恐怖道士們,這些道士並沒有刻意地展現自己的威能,只是心有所感有所繫,隨意談吐,便讓青山青藤與紅土盡皆顫慄不安,數十個洞窟震動欲塌。
「為什麼?」
「為什麼讓我看到希望,卻又是如此冷酷的一個希望?」
「我要殺了那個晚輩!」
「那個廢物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對我們這些人動惡念!」
「何道人為什麼臨死前什麼都沒有做?」
「他看到了什麼?」
「昊天的意志還是冥王的陰影?」
「難道這才是真正的天諭?」
被殘亂青藤依然緊緊包裹的山崖,忽然變得安靜起來,很長時間都沒有人說話,洞窟裡的那些老道士們,想起先前看到的那幕畫面,想著隱隱明悟到的某些真相,片刻間竟同時沉默不語。
很長時間之後,有道極為渾厚的聲音在山崖間響了起來,那些正試圖在山腳密林碎屑裡尋找築巢材料的鳥兒,聽著這道聲音,頓時驚恐地四處飛散。
「不管是昊天的意志還是冥王的陰影,也不理會是上天的諭示還是人類的原罪,這個年輕的道門弟子出現在我們身前,已經說明瞭很多問題。何師兄被那個年輕人奪走一身修為,在臨死前卻沒有殺死對方,表明他不想抵抗這種誘惑。」
一處洞窟裡傳來一道極滄桑老邁而怨毒的聲音。
「如果換作是我,只要隆慶能夠繼承我一身功業,然後毀滅書院,滅掉唐國,或者我也願意。這數十年來的幽居生涯,我實在已經熬夠了,當年若不是被軻浩然這個瘋子砍了一劍,我現在應該坐在墨玉神座之上,哪裡會被蓮生搶了位置,又哪裡會餘生不見青天與子民?」
又有一處洞窟裡傳來一道冷漠至極的聲音。
「如果你真甘心把功業傳給那個年輕人,那你先前為何要殺死他?說來說去,你終究是捨不得脫困的機會,你也莫要說什麼當年,然後再來論捨不得,我們這些被困洞窟的老傢伙,誰沒有一把血淚?當年夫子上桃山斬桃花,我若不是攔在最前面,被一眼看成重傷,衛光明哪裡敢因為那些莫須有的罪名便把我逐出桃山?」
先前那道滄桑老邁的聲音嘲諷說道:「你身為西陵長老,天諭神座的親師兄,居然與宋國普通訊徒的老婆日夜尋歡,若不是念在你在夫子手中落了重傷,你以為衛光明只是把你逐出桃山便罷了?」
「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你完全可以把所有修為傳給那個叫隆慶的廢物。」
「你為什麼不傳?」
「因為我總有出去的那一天。」
「山崩海枯,你也不可能出去。」
「都不要吵了。」
那道極為渾厚、充滿了無窮威勢的聲音,在山崖間炸開,震得青藤碎段簌簌作響,那些正欲飛離的鳥兒哀鳴墮地。
很明顯,洞窟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