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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醒過神來,抬頭望向那輛已經不再響起行棋聲的黑色馬車,臉上滿是敬畏驚怖的神情,顫聲喊道:「這就是天算?這就是天算!」

黃衣老僧極為艱難地緩緩站起身來,然後轉身面向黑色馬車行了一禮。

觀棋的人們在這一刻,終於確認桑桑贏了,不由發出一陣驚呼,真正懂棋的修行者,看著棋盤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棋子,更是震驚無語,生出無限讚美。

人們望向那輛黑色馬車,眼中流露出敬畏的神情。

先前向黑色馬車跪拜時,人們的神情也顯得非常敬畏,但那時人們敬畏的是桑桑光明之女的身份以及西陵神殿號令世間的強大權威,而此時他們敬畏的卻是光明之女在這場破局中所展現出來的最純粹的智慧。

既然修道,眾人當然明白這種純粹的智慧代表著什麼。

過去兩年間,修行界都隱約知道前任光明神座的繼任者在長安,但因為西陵神殿有意無意的遮掩,他們並不清楚那位光明之女是什麼樣的人。

後來知曉那位光明之女是唐國大臣的女兒,書院十三先生的侍女,修行界不免有些懷疑她究竟有怎樣的潛質或能力,能夠被西陵神殿如此看重,能夠被前任光明大神官挑選為繼任者,直到今天他們終於明白一切事情都是有道理的。

桑桑真的破解了這道殘局,即便是寧缺,一時半會也難以相信,當然他很喜悅,尤其是回思先前瓦山寂靜無聲,只有桑桑清稚的聲音迴蕩在石桌畔時的畫面,他的心中竟出現了吾家有女始長成的幸福與感傷。

而就在黃衣老僧行禮認輸之時,他忽然注意到,橋下佛輦帷布里那名懸空寺高僧的身影微微前傾,似乎極為關注桑桑,心中不由警意再生。

他把目光從佛輦處收回,問道:「我們可以上山了吧?」

觀海僧一直在旁,親眼目睹了桑桑破亂柯殘局的全過程,真誠讚美說道:「果然是傳說中的光明之女,人算竟勝似天算。師兄請。」

看著桑桑如此風光,大黑馬驕傲心想這個女主人雖然生得尋常,手段倒也不差,不由快活地打了個響鼻,澗旁那些正在低首吃草的駿馬,聽到它的聲音,卻下意識裡恐懼起來,蹄步大亂向草坡上方逃散。

黑色馬車緩緩駛上石橋,過虎躍澗而去。

看著漸漸消失在瓦山深處的黑色馬車,修行者們神情敬畏。

那名南晉棋師不知想到了什麼,提步奔上石橋,向著黑色馬車的方向追了過去。

未破殘局,卻過了石橋,黃衣老僧本應該攔住這名有些痴癲的南晉棋師,然而他似乎忘了這件事情,只是看著石桌上的棋局沉默不語。

這局名為亂柯的殘棋,他已經看了幾十年,自信已經通曉局中所有變化,然而此時,他卻忽然發現,這棋局有些看不懂了。

如果今日主持殘局的不是他,而是別人,黑棋在桑桑令人敬畏的天算之前,必然早已潰敗,然而也正是因為他比世間任何人都懂這局殘棋,在桑桑天算之前苦苦支撐了更長的時間,心神受到了極為嚴重的損害。

秋風微作。

黃衣老僧的身體忽然搖晃了一下,唇角溢位一道鮮血。

「亂柯一局考究的是別出機杼,曲徑通幽,然而佈下這殘局的前賢,哪裡會想到,真有人能夠單憑計算便能將幽幽曲徑生生變成陽關大道。」

他用僧袖擦去血水,看著棋盤上那些黑白棋子,聲音微澀說道:「世間竟有天算之人,那這局殘棋便沒有任何意義,就讓它留在這裡吧。」

話音落處,黃衣老僧揮動僧袖自棋盤上拂過,拂落一片樹葉。

程子清皺眉問道:「大師,如果保留這局殘棋,接下來如何處理?」

「殘局不殘,還談什麼過關?要過澗者請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