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裡,桑桑穿著裘衣,擁著厚厚的被褥,小臉蒼白,手裡拿著灌滿烈酒的皮囊,覺得冷時便喝幾大口,稍暖胸腹,卻沒有辦法止住咳嗽。
寧缺盯著銅盆上面的小藥罐,仔細地計算著時間,不時也輕輕咳兩聲,他在朝陽城裡受的傷基本上已經痊癒,只是肺部還有些小問題。
桑桑受的箭傷,在他的精心護理下,已經好了,現在令他感到不安的是,不知道是不是連續奔波逃亡,她體內那道陰寒氣息又有了蠢蠢欲動的徵兆。
有些刺鼻的藥味,漸漸在車廂裡瀰漫開來,他取下藥罐,放到地板上晾著,然後接過桑桑手中的酒囊,把一卷佛經塞到她的手中。
「能背了。」桑桑可憐地看著他。
寧缺心如鐵石,不為所動,說道:「歧山大師說的是讀經學佛,就算你倒背如流,也沒有意義,要的是透過讀經,體會佛法裡的意思。」
桑桑說道:「讀了這麼多佛經,也不知道有沒有什麼用。」
「在朝陽城裡不是已經確認有用?」
寧缺走到窗邊,說道:「你想想,講經首座口吐佛言,那是多麼厲害,如果你能學會那招,說不定一聲令下,你體內那道陰寒氣息便會嚇得馬上失蹤。」
桑桑笑了起來,依言繼續去讀那捲佛經。
寧缺掀起車窗上的簾布,向山道後方望去。
一片荒涼,偶見長青之松柏,更多的卻是還沒有生出新葉子的針林,他的目光沒有停留在這些山景上,而是落在更遙遠的南方。
不知道大師兄現在怎麼樣了。
這是寧缺離開朝陽城後,除了桑桑的身體之外,最擔心的一件事情,只是想著既然自己帶著桑桑離開,講經首座沒有任何道理,冒著觸怒老師的危險,繼續為難大師兄,那麼大師兄應該是安全的。
此時他們距離朝陽城已經有數百里,七枚大師和月輪國騎兵,早就被甩得沒了蹤影,寧缺便讓大黑馬選了一處道旁,暫停休息。
走下馬車,看著道旁一注細細山水,寧缺很是滿意,拍了拍大黑馬的背,把水囊補滿,開始燉肉乾,抽空往它嘴裡塞了一根老參。
大黑馬吭哧吭哧,兩下便把那根老山參嚼碎嚥下,覺著有些苦,但知道這是大補之物,自然也不好意思向寧缺表示自己的憤怒。
這根老山參,還有先前車中藥缸裡熬煮的藥材,是寧缺冬天時,在朝陽城幾家特別奢闊的王公府上偷來的,都是極珍貴的東西。
肉乾在沸水裡漸漸變得飽滿起來,一股混著哈喇味的肉香,溢位鍋沿,大黑馬很是不屑地扭頭,去道旁野地裡尋花嚼食,想要清清嘴裡的老參苦味,卻發現連草都沒有幾根,哪裡來的花,很是惱火。
「在大青山裡過了個冬,還真把你給養野了,吃花這種事情,那得是十一師兄那樣的人才好去做,你嚼哪門子嚼?」
寧缺訓斥了幾句,抬頭向天上望去。
那片烏雲依然跟隨著桑桑,比在朝陽城的時候,變得更厚了些,也更暗沉了些,就如同濕透了的舊棉絮,感覺很沉重。
寧缺的心情很沉重,這片雲層壓得他的情緒很是抑鬱,當他聽到嘎嘎叫聲,看見那十幾隻在空中盤旋的黑色烏鴉時,心情愈發壓抑煩躁。
他很想把這些黑色烏鴉趕走,甚至直接殺死,路上他用黃楊硬木弓射過,卻沒有任何效果,他甚至想要動用元十三箭試一試,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因為他擔心這些黑色烏鴉是殺不死的,自己反而浪費了珍貴的鐵箭。
無論是天上的那片雲,還是這些討厭的黑色烏鴉,始終隨著黑色馬車移動,透著股極為詭異的味道,不離不棄,令人厭倦而心生懼意。
寧缺猜測過這片雲和黑色烏鴉的由來,雲集可能是桑桑體內陰寒氣息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