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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焚天而起,破山而下的第一刀,是寧缺這一生使出來的最強大的一刀,較諸當年在書院側門砍瞎柳亦青的那一刀,不知道強大了多少倍。

而此時他閃電般連斬十七刀,則是他能夠施展出的最精妙的刀法,如果不是被強烈的恐懼逼迫,他現在的境界根本施不出來。

然而無論是最強大的一刀,還是最精妙的刀法,在這名沉默不語,神情寧靜淡然的老僧身上,都失去了任何意義。

連根眉毛都無法斬落,又如何傷得了人?

刀勢盡時,講經首座戴著的那頂笠帽,還在向四周噴濺,身上的袈裟被刀鋒切成無數道碎縷,卻還沒有來得及飄落。

寧缺如鬼魅一般,連退數十丈,再次退回先前的位置,臉色蒼白。

又有輕風自湖上吹拂而至,講經首座身上的袈裟緩緩飄起,像蝴蝶一般飛走,露出赤裸的身體,然後便有弟子替他換上新的衣裳。

此時寺內數萬信徒,都跪在地上虔誠叩首,沒有人注意到這一幕。

寧缺卻看得清楚,講經首座蒼老的身體上,不要說有什麼刀傷,便是連一絲痕跡都找不到,不由身心俱寒,想起七枚在小院前說過的一段話。

「佛法萬千,不離其宗,修的便是禪念入佛。肉身成佛,無論身心皆金剛不壞,而貧僧已修至肉身成佛。」

經過小院的戰鬥,寧缺很清楚七枚的身體具有怎樣的強度和可怕的修復能力,而他只是講經首座的弟子,只不過修至肉身成佛。

這位懸空寺講經首座,元十三箭無法射穿,挾著昊天神輝的朴刀,無法留下絲毫痕跡,明顯已經修至身心皆金剛不壞的佛門至高境界!

何為金剛不壞?

那便是怎麼打都打不壞。

那這場戰鬥還怎麼打?

寧缺從來都不知道絕望二字怎麼寫,但今天他似乎終於看懂了這兩個字的筆畫。

講經首座換了一件新的袈裟,然後抬起頭來,神情寧靜望向數十丈外的寧缺,緩緩放下手中的錫杖。

先前他手中的錫杖一直在下落,只不過寧缺的動作太快,而他的動作太慢,所以寧缺連斬十八刀後,錫杖還沒有落到地面上。

直到此時,杖尖終於與地面接觸。

錫杖杖頭響起清脆如鈴的聲音。

杖尖輕而易舉地刺進地面,悄然無聲。

沒有震耳欲聾的聲音,也沒有天地震動的氣勢。

數萬名俯首於地的月輪國民,什麼都沒有感覺到。

無比狂暴的聲音,於是悄然無聲。

無比劇烈的震動,所以無法感知。

只有寧缺一個人感覺到了震動。

大地的震動。

寧缺的雙腳顫抖起來,殘破的靴子盡數成屑。

那道顫抖傳到他的腿上,褲子瞬間撕破。

然後他的身體也顫抖起來,緊接著,他背上的桑桑也顫抖起來。

噗的兩聲。

寧缺一口鮮血吐到身前地上。

桑桑一口鮮血噴到他的肩上。

講經首座再次提起錫杖,緩步向寧缺走去。

寧缺心寒至極,唯一的念頭便是背著桑桑跳進後寺的湖裡,然而此時他覺得身上所有的骨頭都已經碎了,哪裡還有力氣逃走。

講經首座走得非常緩慢,每一步,都需要以錫杖撐地,暫作休息。

每當錫杖落到地面上,杖首便會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而數十丈外的寧缺便會再次受到劇烈的衝擊,那根錫杖彷彿是落在他的心上。

講經首座一步步向著寧缺走去。

寧缺和桑桑不停吐著血,看著對方向自己走來,此時,他寧肯講經首座的速度更快一些,因為對方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