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頭望向天空,朝陽城上空的雲朵變得越來越多,那些雲一直在緩慢地靠近融合,漸漸要變成遮蔽天空的厚厚雲層。
隨著雲層漸厚,城中的人們終於感到了一絲寒意,秋天終於要結束了。
對於寧缺和桑桑來說,前一年的秋天和今年的秋天是連在一起的,在這兩個秋天裡,有太多的事情發生在他們身上,怎不令人感慨?
第四卷 垂幕之年
第一章 雲集朝陽城(上)
風雪未怒,道路未阻,伴著緩緩飄落的雪花,一位手持錫杖、頭戴笠帽的老僧緩緩走出荒原,進入月輪國境,往一座並不高的山峰上走去。
老僧行走的速度非常緩慢,比雪花飄落的速度慢,甚至似乎比雪融化的速度都要慢一些,他穿著草鞋的腳掌彷彿與地面粘結在一起,抬腳的時候似乎要將整個地面都扯起來,所以每走一步都顯得非常困難。
他行走在雪上,雪層被扯起;行走在泥地上,黑色的泥土地被扯起;行走在青石鋪成的山道上,石面被扯起。被淺雪覆蓋的山道看似沒有任何變化,實際上積雪的深處結構一直在撕扯不安,發出極輕微的人類根本聽不到的簌簌響聲,甚至整座山峰都隨著老僧的行走在發著極低沉的呻吟。
藏在山峰深處避冬的動物們能夠聽到這種聲音,在舔噬結塊髒毛的狼警懼地抬起頭來,躲在巢裡的喜鵲驚恐抬起頭來望向遠方,正在試圖啃穿一隻被凍死的鹿的鹿皮的山貓發出一聲悽厲的尖叫。
老僧走到山峰頂上,望向南方。
由山峰往南數十里,雪便停了,月輪國絕大部分的天空裡都沒有雪雲,千里之外的月輪國都城朝陽城,卻被厚厚的雲覆蓋著,遙隔千里相望,那片極厚的雲團,就像是無垠佛國中孤單而生的一朵花。
老僧沉默看著千里之外的雲團,笠帽陰影沒有遮住的蒼老容顏上,緩緩顯現出非常複雜的神情,然後他握著錫杖的手微微一緊,把錫杖輕輕插進身旁的峰頂岩石間,對著遠方說道:「人在雲下。」
錫杖與峰頂岩石接觸,就像是熱刀刺進了雪堆,寂然無聲便深入石中,錫杖的杖頭髮出輕微的脆響,伴著老僧的這句話向著四面八方飄拂而去。
老僧望著遙遠的朝陽城,說道:「對於人間這場浩劫,對於末法時代的來臨,佛祖涅槃之前留下棋盤淨鈴等諸多法器,為佛門弟子指明瞭道路,然而師兄你卻偏偏不肯走佛祖留下的道路,要走自己的路,這究竟是為什麼?」
在峰頂沉默站立很長時間後,老僧嘆息說道:「師兄你當年自號歧山,我一直不明白究竟是何道理,經由七念轉述,才知曉原來取的是歧路之意,只是歧路多難行,我佛慈悲,怎忍見人間世冒險走一條歧路?」
說完這句話,老僧把錫杖從雪巖裡抽出來,緩緩向峰下行去,看方向應該是準備去朝陽城,只是以他如此緩慢艱難的行路方式,用了百餘天時間才從天坑懸空寺走到荒原邊緣,那還需要走多久才能走到那片雲團下?
「你行歧路,那我也只好走捷徑。」
老僧走出峰頂範圍,便停下腳步,伸手在崎嶇泥濘難行的山道旁伸出錫杖,看動作似乎是在招車,只是在這等人跡罕至的偏僻山峰裡,哪裡能有馬車?
今年冬天,月輪國都城朝陽城,連續處於陰雲天氣,即便落了兩場小雪,城市上空厚厚的雲層始終沒有散去。
人世間,風雪陰晴本是尋常事,即便百日陰晦也不是很難以相像的事情,所以一開始的時候,這片雲層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直到冬意漸深,第二場雪散盡,朝陽城外的鄉野驟然放晴,一片清亮,朝陽城內卻依然雪雲密佈,才讓城中的人們生出一些不解。
有不解便要求解,一旦開始進行有目的觀察,月輪國朝廷和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