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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馬車出了亂石堆,折向南行,寧缺想著先前那場突然開始突然結束的血腥戰鬥,沉默思考片刻後,再次確認了一個觀點。

非武道修行者,如果沒有入魔,或是晉入知命,永遠不是軍隊的對手。

這個結論與世間大多數普通百姓的印象截然不同,卻是事實,因為修行者都有一個無法解決的弱點,那便是他們的身體。

修行者的身體和普通人的身體一樣弱小,晉入知命境也是如此,無論是羽箭還是彎刀,都能輕易地收割他們的生命,更不要說兩軍對陣時的萬箭齊發,或是攻城戰時那些恐怖的投石車和弩車。

更重要的是,修行者用天地元氣操控本命飛劍,飛劍的殺傷範圍受到念力程度的限制,絕大多數飛劍,都無法超出羽箭的射程。

而且飛劍想要破開各種盔甲,便需要打磨得極為鋒利,又偏偏不能太薄以免破甲之後自身損傷,所以鑄造起來極為困難。

這正是為什麼普通的修行者根本不敢與國家對抗,還要替各國朝廷服務,這也正是為什麼傳統觀念裡,劍師的身邊總要有一位武者近侍。

寧缺在渭城從軍的時候,基本上沒有見過修行者,更沒有與修行者戰鬥過,只是記得馬將軍喝多後講當年沙場之上的故事時的神情。

馬將軍的態度很輕蔑,他認為修行者單獨很強,但在戰場上沒什麼大用,所以對於今天這場修行者與軍隊的戰鬥的結果,他並不覺得意外。

但戰鬥的過程讓他有些意外——那輛輕輦裡的王庭祭司,始終沒有出手,騎兵們便簡單利落地完成了戰鬥,把那三名修行者變成了死屍。

金帳王庭的精銳騎兵果然還是那麼強大,甚至顯得比前些年更加強大。他看著車窗外漸漸變得有些眼熟的風景,神情略顯沉重。

英武神勇的前任金帳單於——李漁的男人,小蠻的父親——英年早逝並不見得是件好事,他的弟弟接任了單於之位,如今看來其擁有不下於其兄長的智慧與才幹,而傳聞說此人擁有更多的野心。

寧缺是唐人,更是一位駐守邊疆多年的大唐軍人,此時雖然是在帶著桑桑逃亡,依然難以自抑地開始擔心大唐北疆的局勢。

桑桑看著窗外的荒原風景,小臉被吹得微紅,說道:「看著有些眼熟,以前我們是不是來過這裡?」

寧缺向窗外看了一眼,說道:「我以前帶你來過一次,再往南走,就是梳碧湖。」

第三十七章 回到梳碧湖的砍柴人

梳碧湖近了,渭城還會遠嗎?

馬車裡很安靜,桑桑看了寧缺一眼。寧缺沒有做出回應,在白塔寺裡已經做了決定,他如今連書院都不回,去渭城做什麼?

梳碧湖在大唐邊境七城寨和金帳王庭之間,是荒原上比較少見的淡水湖,岩石材質的湖底,經過無數年的蝕化後,向著西向延伸出幾道口子,和長形的湖身相連,看上去就像是一把梳子,所以才得了此名。

商隊經常在湖畔停留,於是馬賊也經常在此出現,鮮血與金錢的戰鬥持續了很多年,不知道從哪一年開始,商隊漸漸被迫選擇更偏遠難行的路線,而梳碧湖則變成了馬賊群的聚集地和藏匿所。

傍晚時分,黑色馬車來到梳碧湖外圍,被雲層覆蓋的天空,遮住了絕大多數陽光,天色早已晦暗如夜,遠遠能夠看到湖畔已經燃起火堆,隱隱能夠聽到歌聲,甚至還能聞到烤肉和烈酒的香味。

車輪碾壓著湖畔巖山密林裡的土質簡易道路,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非常順利地避過馬賊留下的暗哨,來到湖邊,對於無數次來到這裡、對梳碧湖像家一樣熟悉的寧缺來說,輕車熟路四個字是非常準確的形容。

湖畔有十餘處篝火堆,篝火堆依著遠近距離不同分作三處,數百名馬賊圍著火堆正在吃肉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