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向後急退。
不知何處,忽然響起僧侶頌經的聲音,人們四顧而看,發現是他們自幼便學過的往生經文,下意識裡跟著頌唱起來。
經聲陣陣,迴蕩在白塔寺裡,越來越整齊,越來越宏大,忽又有鐘聲加入,頓時顯得愈發寧靜,而寧靜裡卻又滿是悲壯的意味。
數十名僧侶輕宣佛號,面露慈悲莊穆之色。
寧缺知道不能任由這種情況繼續下去,朝陽城裡的民眾本來就是佛宗信徒,一旦被這些僧人和這些經聲激起勇氣或者說催眠,那麼便麻煩了。
他抬頭望向朝陽城上空的烏雲,看到那些煩人的盤旋不停的黑色烏鴉。他低頭望向自己雙腳踩立的地面,看到幾隻在泥縫裡穿行的辛苦的螞蟻。然後他抬起頭來,望向正在逐漸向自己靠近的人群,右手緩緩握住刀柄。
嗆啷一聲,朴刀出鞘。
一名閒漢猛地撲了過來,他的手臂飛到空中,鮮血狂噴,慘嚎著倒下。一名虔誠的老婦揮舞著手臂抓向寧缺的臉,雙手忽然斷了。
一名激動的學生舀著木棍砸向寧缺背上的桑桑,木棍卻奇異地從中折斷,然後他的人也從中折斷,從腰腹的地方斷成了兩截。
寧缺背著桑桑向對面的人群走去,渾身染著殷紅的鮮血,但他臉上的神情沒有任何變化,平靜依舊,就連腳步都還是那樣穩定。
走過坐在血泊裡捂著斷肩慘嚎的閒漢,走過跪在血泊裡臉色蒼白看著自己斷碗的虔誠老婦,走過躺在血泊裡掙扎扭曲痛苦不堪的學生……
他走在湖的彼岸,血的世界裡。
第十六章 殺生的石頭
人群發出驚恐的尖叫,向後退去;人群發出憤怒的吶喊,向前衝來。寧缺揮動手中的朴刀,只要有人敢攔在他和桑桑的身前,他便一刀砍落。
湖畔地面上的血噴灑得越來越多,慘呼和痛喚聲不時響起,斷肢落下,肝腸寸斷,畫面看著極其血腥殘忍。
佛宗意圖把普通人的性命,變成沉重的鐵索,直接把寧缺鎖死在白塔寺中,然而他們不知道,寧缺不是他們想像中的書院弟子,他不是大師兄,也不是二師兄,在需要的時候,他從不憚於殺人,無論是什麼人。
看著慘不忍睹的場間,有苦修僧再也無法忍耐,呼嘯破風,持杖向寧缺當頭打來。寧缺揮刀相迎,左腳悄無聲息自衣襟下方踢出,正中那名苦修僧胸腹,將此人踹至人群深處,然後斷喝一聲,雙手執刀當頭砍下!
刀鋒之下是七枚大師的兩隻手。
只見殘缺的七根手指驟然間金光大作,然後瞬間斂沒,肉身佛的宏偉力量與寧缺體內磅礴的浩然氣再次相遇,湖畔一陣勁風鼓盪,便是天地氣息都有些紊亂不寧,周遭的人群像草一般被震倒。
靴底在泥土上畫出一道痕跡,寧缺被震退數丈,正是先前他拔刀殺人的起始點。七枚大師身體微微搖晃,終是退了半步,面色蒼白。
佛宗的僧人們果然最終都會墮落到偽善的世界裡,寧缺擦去唇角滲出的鮮血,靜靜看著不遠處的七枚,在心裡想著,既然一開始便把自己往修羅境裡逼,那麼現在你們就不應該出手。
便在這時,他餘光注意到,那些西陵神衛不知何時,已經退到了人群外圍,並沒有像那些僧侶一般,在人群裡怒目注視自己。
佛號聲起,七枚大師看著渾身是血的寧缺,看著他手中那把已經殺死了十幾個人的朴刀,說道:「我沒有想到你會真的動刀。」
寧缺用刀指著場間的屍體,說道:「你應該很清楚,這些人是你殺的,從你命令這些禿驢們散開那一刻起,今天死的所有人,都是你殺的。」
他被震回最開始拔刀的地方,那名慘被他腰斬的學生還未死去,在血泊裡淒聲呻吟著,扭動著半截身軀,腸斷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