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蘇揮揮手,示意今天的授課到此結束,夾著小黑板走進了破屋。孩子們恭敬地向破屋行,然後嘰嘰喳喳吵鬧著散去。
寧缺走到破屋前,看著那扇連風都攔不住的木門,沉默不語。
按道理來說,他本不應該走進去,然而此番重蹈紅塵,覓的便是機緣,在這臨康城汙水橫流的街巷裡,忽然見到葉蘇,這便是機緣。他本是往西陵赴死而去,在死前見到他,更是大機緣,而且他相信自已現在可以隨時殺死對方。
他向前走了兩步,舉手敲了敲門。
「請進。」葉蘇在破屋裡說道。
寧缺推門走了進去,只見破屋裡家徒四壁,只有一張小床,一個水缸,屋頂的氈皮破了很多洞,暮光漏下,倒是很明亮。
葉蘇看見是他,有些意外,笑著說道:「你怎麼在這裡?」
寧缺說道:「隨意逛逛,卻沒想到能遇見你。」
葉蘇請他在床上坐下,說道:「遇見這種事情,向來都是隨意發生的。」
寧缺說道:「誰能想到你現在藏身陋巷做教書先生。」
葉蘇從缸裡盛了一碗水,遞給他,說道:「青峽一戰後,我先去了宋國,然後來到這裡,很多年前我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
寧缺接過水碗,道了聲謝,問道:「傳聞中勘破生死關的那次遊歷?」
葉蘇微笑說道:「生死這種事情,只要你去看,便無法看破,當年的那些驕傲,現在看起來,其實真的有些可笑。」
寧缺現在的境界,並不足以完全理解這句話,但他隱約感覺到,葉蘇雖然境界盡毀,但在某些方面卻似乎已經超越了當年。
葉蘇問道:「你來南晉何事?」
寧缺說道:「只是過路,我準備去西陵神殿一趟。」
青峽一戰後,葉蘇成了廢人,不再是修行者,自然也不關心修行界的事情,他不知道西陵神殿要開光明祭,也不怎麼關心。
寧缺想著先前見到他授課時的畫面,不解問道:「以您的境界學識,只要願意,最多花上數年時間,無論想教出南晉科舉狀元還是修行強者,都不是什麼難事,為什麼先前卻講的是那些內容?」
葉蘇說道:「想要修道,需要天資,臨康城裡有這種天份的學生並不多,即便有,想必早就進了劍閣,至於我為何會教那些孩子編頭花做木工,那是因為這些技能可以幫助他們在最短的時間裡掙到錢,然後可以多吃幾碗飯。」
寧缺想了很長時間,最後說了兩個字:「佩服。」
葉蘇說道:「如果要說佩服,不如佩服你大師兄,他多年前便在市井裡教過書,我現在做的事情,並不新鮮。」
寧缺說道:「師兄本就是那樣的人,您卻是半途上路,所以更值得佩服。」
葉蘇說道:「我在長安城小道觀裡住過一段時間,很喜歡那種市井之中自有真義的感受,現在也是在尋求自我的平靜,哪裡值得佩服?」
聽著市井之中自有真義這句話,寧缺端著水碗的手微微一僵,他看著葉蘇的眼睛,非常認真地問道:「您能教我這些嗎?」
第五卷 神來之筆第十七章 市井之中,自有聖人(下)
破屋內暮色愈濃,葉蘇看著他微笑說道:「我當年在你師兄處學了些,教還給你也是應該,只是要收學費。你想學些什麼?」
寧缺看著手裡的水碗,看著碗中像酒一樣的水,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開始講述從去年秋天起發生的那些故事。
長安城牆上的薄雪落下如幕,觀主入城遇著千萬刀,天空裡的雪開始燃燒,燒出一片湛湛青天,他在那片青天上寫了一個字。
葉蘇現在是普通人,不在修行界裡行走,不知道很多事情,但觀主入長安一事,劍閣方面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