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缺說道:「如果酒徒或屠夫中的一人敢走進長安城,我有七分的把握殺死他們,即便他們一起進長安,我依然有一分的把握。」
皇后說道:「一分把握,和沒有把握基本相同。」
寧缺說道:「如果是別的修行者,這種說法正確,但既然面對的是酒徒的屠夫,那麼一分把握便是十分把握,因為他們很怕死。」
皇后說道:「如此境界高深不可測的大修行者,難道還沒有勘破生死?」
「老師曾經說過,修行修的就是時間,活的越長能力越強,但活的越長,也就越怕死,永生是最大的誘惑,死亡便是最大的恐懼。」
寧缺說道:「酒徒和屠夫便是這樣的兩個人,所以他們才會向昊天投降,也正是因為這點,他們兩個人都不敢踏進長安城一步。」
皇后的眼眸多了些明麗光澤,說道:「那在城外?」
「如果兩位師兄和師姐都處於巔峰狀態,或者可以試一試。」
寧缺想起那隻在春風裡搖擺的酒壺,搖了搖頭說道:「現在的問題在於,或者沒有人能夠找到或者說追到那兩個人。」
皇后眼眸裡的光澤漸漸斂去,說道:「這就等於說,酒徒和屠夫兩人便是懸在我大唐子民頭頂的兩把大刀,隨時可能落下。」
寧缺說道:「西陵神殿敢提出這些條件,正是憑恃的此點。」
皇后看著案上的談判簡報卷宗,沉默片刻後說道:「酒徒和屠夫的存在,必須是個秘密,不能任何人知道。」
寧缺明白皇后的意思。
大唐剛剛走出絕境,民眾的信心漸漸恢復,軍隊士氣正盛,鎮南軍打的如此辛苦,卻始終不肯把青峽完全阻斷,就是因為所有人都在等待著反擊的那一天。如果讓唐人知曉酒徒和屠夫的存在,士氣必然會受到嚴重的影響,沒有反擊可能的戰爭,對所有人來說都將是綿綿無絕期的折磨。
寧缺看著皇后的眼睛,說道:「朝廷和書院怎麼解釋和西陵神殿簽下的這份和約?大唐割讓的土地和戰爭賠款,必然會被人們知曉。」
皇后微笑說道:「恥辱會帶來勇氣和憤怒兩種情緒,如果有途徑能夠把憤怒的情緒釋放,那麼剩下的便是最純粹的勇氣。」
寧缺覺得皇后的笑容很美麗,卻不知為何覺得有些寒冷——怎樣才能讓大唐軍民,把這份恥辱和約所帶來的憤怒完全釋放?
他不想繼續往深處想,也覺得自已有些想的太多。
「民眾或者可以暫時瞞著,但朝堂上的大臣們必須知曉事情的真相,書院不希望因為這件事情,朝堂再次陷入動亂,既然是民眾供養著他們,他們在這種時候,便應該替民眾承擔精神上的壓力。」
皇后想了想後,同意他的看法,敲響了案上的小金鐘。
沒有過多長時間,十餘名最重要的大臣,都來到了夜殿之中。
連夜入宮,大臣們的精神都有些疲憊,只是想著宮裡催的如此之急,怕是北疆戰事再起,或是與西陵神殿的談判出了問題,哪裡敢有半點怠慢。
縱是他們已經把情況想的很糟糕,卻依然沒有想到,在皇宮裡等待著他們的訊息,竟然糟糕到了這種程度,一時間夜殿幽靜無聲。
「別的任何條件都可以答應……」
殿內響起一道疲憊聲音,來自剛剛趕回長安城的舒成大將軍。
大將軍的神情很沉痛,因為他知道這份和約將是大唐帝國難以抹去的恥辱,那些條件裡面的每一條,都像是棘條一樣抽打在他的心上。
但那些條件都可以答應,在這樣嚴峻的局勢下,大唐沒有別的選擇,然而西陵神殿提出的條件裡,有一條則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
他看著皇后和寧缺,一字一句說道:「向晚原,不能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