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到,簡姨應該很想知道小師叔的訊息,說道:「我繼承了小師叔的衣缽。」
簡大家微微一怔,聲音微顫問道:「浩然劍?」
寧缺點頭應道:「是。」
簡大家有些不可置信看著他,旋即眉頭深深蹙了起來,微微向前傾身,盯著他的眼睛神情非常嚴肅問道:「只是浩然劍?」
寧缺怔了怔,再次點了點頭。
簡大家得到他的確認,驟然感覺放鬆,身體疲憊向後靠去,說道:「那就好。」
寧缺看著她的神情,心頭微動,暗想莫非簡姨也知道小師叔入魔的真相?
「我不想你走上他的舊路。」
簡大家看著他語重心長說道:「要讓這個世界承認你有代表書院入世的資格,就必須經受很多磨練,當年他騎著小黑驢進長安城時只是一個青衫小書生,結果就因為無法控制自己的心意,在世間弄出那多風雨,最終落了個死無葬身之地的悲慘下場,所以你此番入世切記低調沉穩,莫要得罪太多人。」
這是今天這場談話中,寧缺第二次聽到簡姨認真說到入世二字,不禁有些疑惑,心想那是什麼東西,又聽到對方拿小師叔來警告自己,忍不住笑著回答道:「您放心,我可不是小師叔那等強人,若真有什麼風雨我躲進書院便是。」
「不要以為書院就真的是天下第一,如果書院真能解決世間一切問題,當年你小師叔怎麼會淪落到那般下場?事後把那座山上桃花全斬了又能有什麼用?」
簡大家冷聲說道,眼角的魚尾紋裡寫滿了怨意。
那是對書院、甚至對夫子的怨意。
因為唐律規定,書院學生結業之後不得從軍,所以與朝中文臣大半出身書院,與書院親密無間不同,大唐軍方與書院的關係向來有些疏離。
尤其是最近這段時間,以鎮國大將軍許世為代表的軍方實力派人物,甚至對書院尤其是書院後山裡那些世外之人產生了強烈的警惕。
讓這種警惕變成事實的,是一封來自土陽城的奏章。
在奏章中,戰功昭著的鎮軍大將軍夏侯言辭懇切請求歸老,詞句之間滿是疲倦和心灰意冷,在看到這份奏章之後,軍部很多將軍都生出兔死狐悲之感,尤其是最上層的幾位大人物知道夏侯決意歸老之前,書院大先生和十三先生去了土陽城,與夏侯在冬園裡有過一番長談,於是他們愈發的憤怒。
私調精兵入荒原,與十幾年前那椿舊案有隱隱瓜葛,大唐軍方有很多人並不喜歡夏侯,然而他們堅持認為這是軍方自己的問題,就算要處理夏侯,也只能由陛下或朝廷處治,而輪不到書院來處理,至於夏侯是西陵神殿客卿,在同樣是昊天信徒的唐人們眼中,根本算不得什麼大事。
當然沒有人敢懷疑夫子,只是夫子已經有好些年沒有在人間出現過,即便是皇帝陛下都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見過他老人家,所以軍方認為這只是書院後山的錯。
「我相信如果夫子知道這件事情,也不會允許後山裡那些人如此恣意妄為。」
許世冷冷說道:「修行者就應該修行,而不應該干涉朝政。就像那兩個不可知之地一樣,深在山野或荒原,世外的歸世外,世內的歸世內,何必相通?何必入世?」
「那件案子查得怎麼樣了?」他問道。
「御史張貽琦腦中確實有根鐵釘,長安府衙對證物的保護還算不錯,只是當時沒有繼續往下查。宣威將軍副將陳子賢死於鐵鋪中時,當日老筆齋沒有開門。」
「前軍部文書鑑定師顏肅卿死後的清晨,羽林軍發現了兇手刻意留下的一塊衣料,在另一處院中拾到了一件外衣,因為是蘭繡坊的成衣,這條線索無法追查,不過根據命案現場的勘察和衣上的創口,可以確認兇手受了很重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