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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0頁

他們在荒原上同生共死多日,早生默契,最近時常在長安城裡並肩出遊,這種默契隨著肩頭與肩頭的輕輕碰觸,少女髮絲偶爾飄過某人鼻端而漸漸深入身體的每一處乃至於心靈,對符文書法的共同喜好則讓他們能夠輕而易舉察覺對方每一道眼光每一個手勢的意圖,那道喜樂而寧靜的情緒漸漸生出。

走到護城河某段船橋上時,雪漸漸停了。

寧缺停下腳步,收了大黑傘。

莫山山向前走了幾步,然後回頭望向他,隨著這個動作,如瀑的黑色秀髮自肩頭滑落,白色的裙在紅色的宮牆前顯得格外美麗,就像先前那些飄落的雪花。

寧缺看著她漂亮的臉,緊抿若紅線的唇,發現她的眼神沒有絲毫飄移離散,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靜專注,不由莫名地緊張起來。

莫山山靜靜看著他,說道:「在魔宗山門裡我說過我喜歡你。」

寧缺微怔,有些艱難地擠出一句話:「我記得。」

莫山山微微抬頭,微圓的小臉顯得格外倔犟和驕傲:「我也要你喜歡我。」

寧缺的視線穿過少女的肩頭,望向夜色中的紅色宮牆,然後發現沒有什麼好看的,然後他望向船橋下緩慢流淌的護城河,發現夜色中的河水像墨一般,也確實沒有什麼好看的,所以他只好重新望著她的臉,認真說道:「這是很公平的事情。」

莫山山緩緩低頭,看著裙擺前的鞋尖,聲音細微說道:「那你喜歡我嗎?」

這次寧缺真的望向了少女身後的宮牆,因為那一大片的紅色宮牆已經高出了他平行的視線,佔據了夜色裡的絕大部分割槽域,可以充當一面很好的背景幕牆。

人生如題各種痴,莫山山是書痴,那麼也是一道題,而且這大概是他這輩子所遇到的最難回答的一道問題,所以他需要認真地思考,並且在腦海里反覆放映某些畫面,以確定這個問題的答案。

在那片碧藍如腰的海子畔,在清晨的枝頭上看見那個隨風輕輕擺動的少女,還有她腰間的那抹碧藍,然後一路同行看見她散漫而冷漠的目光,看著她漂亮的眉眼,像包子般可愛的小圓臉,看著她施出半道神符,看著她從空中墜落,然後再一車同行,說著那些關於書法符道的事情,直至王庭再入北荒,雪中不獨行,湖畔曾烹魚,在滿山滿谷的石頭間蹣跚前行,他背著她她指引著他,她說過喜歡他的大黑馬,喜歡他的字,然後在白骨屍堆山前臨死之刻說喜歡他。

這些畫面在寧缺腦海里,在他眼前的紅色宮牆上快速掠過,那些他曾經觸碰過的感覺,那些他曾經偶爾想過的事情,再次出現,他無法確認更多的事情,但至少有一件事情他是完全可以確認的,而且居然讓一個女孩子先說出那句話,他覺得自己再把時間拖長哪怕一剎那都是不正確的。

他看著身前的山山,看著她微微顫動的疏長睫毛,肯定說道:「是喜歡的。」

莫山山身體微僵,沒有抬起頭來看他,而是直接走到船橋邊。她低頭靜靜看著像墨水般的護城河,看著河裡的浮冰,淡然的臉上漸漸生出微羞的笑意。

寧缺與觀海僧在南門道觀正殿裡的那一戰,並沒有在俗世間引起任何風波。生活在街巷弄坊裡的普通民眾們眼中的修行者,就像當年寧缺眼中的修行者一樣,都是些餐風飲露不食人間煙火在雲上嗖嗖亂飛的神仙,而但凡神仙打架,凡人只要不遭災的時候,往往都不怎麼願意關心,事實上也無從知曉這些事情。

但對於修行界各宗派而言,這一戰的結果卻影響深遠,爛柯寺長老關門弟子觀海的失敗,除了再一次證明書院是人間最高不可攀的那座山峰之外,也讓書院十三先生寧缺的名字真正進入了所謂強者的行列。

「觀海僧早年隱居爛柯寺後深山,聲名不顯,但即便是我要戰勝他也會有些吃力,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