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規矩就是,如果有一位長得像畫像中的老人的老人來到松鶴樓,樓中所有人都必須把老人當祖宗一般供著,且又要像對待殺父仇人那樣不用理會,以免惹得那位老人心煩意亂不高興。
就算不是畫像中的老人也無妨,因為認錯祖宗頂多會讓松鶴樓損失一些銀子,丟一些面子,而如果祖宗回來,你卻招待不周,那麼松鶴樓還有什麼道理,繼續在長安城裡存在下去?
老人拍開春泥酒甕,極快意地飲了一口,說道:「其實我像你這麼年輕的時候,也經常想殺人。」
寧缺看著他的容顏,無法確定老人的具體年齡,但想來應該是極老了,那麼他年輕時是何時?是多少年前的事情?
「當年你想殺誰?」他好奇問道。
老人把酒甕擱到椅旁的小桌上,看著露臺前方光禿禿的冬樹枝丫,說道:「我母親是父親的第三房小妾,父親在我三歲的時候就死了,之後族中不容,母親帶著我離開老宅,四處顛沛流離,活得很辛苦,受盡了世人的欺侮。」
「所以當我有能力殺人之後,我想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回到老宅,把當年曾經欺侮過我們母子二人的那些老太婆還有那些親戚全部殺個乾乾淨淨,然後再去把我父親的墳墓掘開,挫了他的骨揚了他的灰。」
說的是殺人放火滅門絕戶的世間最陰狠事,老人的神情卻極平靜溫和,此時的他不像是個歷盡滄桑的老人,而像是躺在穀草垛最上面的孩子,稚氣的臉上飄過白雲,講述那些久遠的往事。
寧缺沉默看著老人,忽然皺眉問道:「你殺了嗎?」
老人修長的食指在桌上的春泥酒甕上輕輕一敲,發出一聲清脆而不單薄的聲響,就像百世老宅幽靜祠堂裡牌位落在地面上的聲音。
他看著寧缺微笑說道:「不告訴你。」
寧缺無語,心想你都這麼老了,怎麼還這般小氣和記仇?
「我想殺的那個人……他害死了很多無辜的人。當然我不是什麼聖人,復仇也只是想讓自己的心情能夠得到真正的平靜,那個人毀了我最美好的一段人生,害死了最疼我的父母,我要報的是私仇,和你當年的想法差不多,只不過當年你族中那些人相對可能好殺一些。」
他沉默片刻後繼續說道:「而我想殺的人實力非常強大,位高權重,而且有些連我也覺得棘手的背景。」
老人看著他皺眉說道:「看你也不像是沒有身份地位的人。」
寧缺微微一笑,得意說道:「老人家果然閱盡紅塵,識人無數,生就一雙巨眼,實不相瞞,我乃是……個極有身份地位的人,因為我那位老師很了不起,所以理所當然我也很了不起。」
老人不悅道:「這說的全然都是廢話,你那個老師當然……就算他很了不起,和你了不起之間有屁的關係?」
寧缺沒有理他,繼續說道:「現如今就算是與我想殺的那位巨豪相比,我們之間的身份地位也可以說差相彷彿。」
老人冷笑道:「那你還愁苦什麼?想殺便尋著機會去殺便是。」
寧缺沉默了很長時間,臉上流露出掙扎無奈的神情,感慨說道:「問題在於我的身份地位都來自老師,而我那位老師似乎很願意我們這些學生不講道理,但其實他是個死腦筋,非常講道理,總說什麼唐律第一,你說說他這種說法是不是很沒有道理,唐律第一那怎麼不講道理?」
聽著這番話,老人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不悅訓斥道:「這當然有道理,不講道理和唐律有什麼關係?不走歪門邪道,難道就不能殺人?」
寧缺沒注意老人的神情,搖搖晃晃走了過去,很主動地拎起一壺新酒拍開封口泥,便往嘴裡倒酒,說道:「如果唐律第一,那我就要找證據打官司,問題是我去哪兒找證據?如果不走歪門邪道,